耿舒淮是在五日前回的平城,他回来时,杨倾墨正在打点行装,准备出发。
“这次是人还是货物?送去哪里?什么时候走?明天吗?”
耿舒淮一回镖局,就来找人了,随口问道。
“回来了?一路顺利?”
杨倾墨看着又黑了几个度的好友,高壮的身体依靠在门框边,穿着一身黑衣,还破了几个或大或小的洞,头发胡子一把抓,不仔细看,倒像一头大黑熊。
他忍不住稍稍远离了几步,虽然现在还是春天,西北这边的天气还算凉爽,夜里甚至还带着寒意,但是气候再舒服,也经不得数日乃至数十日跋山涉水也不沐浴这般的糟蹋,耿舒淮身上的气味着实有些刺鼻。
酸中带臭,臭中含馊。
“喂,我一回来就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感动就算了,还嫌弃我?”
耿舒淮见好友兼未来妹夫竟然嫌弃自己,不满的控诉。
杨倾墨点头,“是有点嫌弃,你这一路走来,大家是不是都扯着嗓子与你打招呼?”
“是啊,这又如何?”耿舒淮不以为然,镖局里都是习武的大老粗,说话声音如铜锣,扯着嗓子不是挺正常的。
杨倾墨给了他一个“你自己去想”的眼神,然后道:“你这刚回来,就算你不在乎这一身的味,肚子不饿?我听说严婶今天做了酱肘子、炙烤羊排还有红烧狮子头,你再不去……”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如熊一般的人脚尖一转,再一点,身形如大鹏展翅一般的飞跃而起,往厨房方向遁去。
杨倾墨刚想说一句这次出门轻功倒是长进了些,就听到“嘭”的一声,再一看,之前如何神气,现在就如何狼狈。
杨倾墨“嗤”的笑出声,幸亏自己那话还没说出口,不然可真打脸。
也不知是打自己的脸,还是打那家伙的脸。
耿舒淮根本不敢回头,他敢保证只要自己一回头,看到的肯定是杨倾墨那家伙嘲笑的脸,所以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迅速的从地上弹起,直接就往前跑。
“耿二,你这是怎么了?后面有鬼撵你?”
一起走镖回来的同伴邓根已经抱着一根酱肘子在啃了,看到耿舒淮那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嘴里包着肉模糊不清的问道。
“肯定是在他未来妹夫面前又出丑了!”
另一个同伴余黑拈着一根炸小酥鱼咔嚓咔嚓的咬着,幸灾乐祸的道。
耿舒淮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这算什么兄弟,吃肉也不喊我。”
“每次走镖回来都有好东西吃,你又不是不知道,还用我们提醒,我们喊你你就来吗?还不得先去看云六郎。”
耿二和云六郎是耿舒淮和杨倾墨在镖局中的称号,这倒不是他们不愿意用本名,如今大宁虽然更重视文臣一些,但是文武之间并不像前朝一般有明显的壁垒,如耿家这般有爵位的功勋之家可以为了子孙的前程,让子孙改从文路,也有科举出生的文臣让自家子侄参加武举的。
所以杨倾墨即便中了秀才,在尚武的镖局中做镖师,对他下一步是要考文举还是武举并没有影响,说不定还会被人看成是一段特殊的游历过程。
而之所以有耿二和云六郎这个名字,都是被镖局镖师们叫出来的,他们觉得这两人的名字太过文邹邹的,索性以他们在家中的排行称呼,杨倾墨不叫杨六郎,叫云六郎,则是因为云长雁这个笔名的原因,当镖师们得知杨倾墨将他们押镖路上的见闻都编成了话本子,便开始舔着脸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云六郎的开始催更了。
为此,杨倾墨每一趟镖回来,总镖头给他的间隔时间要比其他人多很多,就是让他笔耕不辍的,无奈这家伙以还有几个月就要秋闱,他需要看科举书籍以及最近没有出门,没有灵感为由,直接停笔了。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新的话本子了。
“对了,我听说绿喜回来了,带了两大包袱东西,有你的一包,你小子有福气,家里又给寄东西了。”
邓根撞了撞耿舒淮的手臂,不大的眼睛中闪着小算计,“你说你妹妹这次有没有要求六郎给她寄新的话本子。”
“我妹妹那是肯定……”耿舒淮话说到一半,立刻止住了,防备的看向邓根,还有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的其他镖师,没好气的道:“死心吧你们,就算有,也只有一本,我未来妹婿肯定是要寄给我妹妹的,你们还是等着书铺印好之后的赠本吧。”
“那个……耿二,上次去宁都的是绿喜,这次去的应该是红福吧?”
一个个子不高,黝黑精瘦的镖师试探的问道,这人名武彪,别看长得不起眼,有他在,整个押镖队伍的安全指数起码上升两成。
武彪功夫不强也不弱,在镖局中排个中等,但是他有一项独门绝技,能提前“嗅”到敌人的气味。
镖队的敌人自然是山匪水匪马贼一类的,这些人在方圆十里,空旷之地可能方圆数十里,就很有可能被武彪嗅到他们的存在,从而令镖队提前做好准备。
这一项技能让镖师们很是羡慕嫉妒恨,也很想学一手,武彪倒也不藏私,告诉他们如何嗅,何种气味才对,但是却无一人学到他的本事,一开始众人并不相信他是靠嗅觉发现敌人的,但是随着几趟镖一走,大家不信也得信了。
当然,武彪也有失手的时候,不过次数并不多。
武彪识字,爱看话本子,特别与自己行业经历有关系的话本子,所以算是镖局中追更催更最厉害的人了,不过他一般不怎么到杨倾墨跟前催,他都找杨倾墨的未来妹婿耿二。
耿舒淮瞥了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半头的家伙,自己明明看起来比杨倾墨更威武更霸气,结果这家伙一点不怂自己,反而怵杨倾墨那家伙,他有什么可怵的,不就能打一些吗?但是他又没有在镖局中打过人。
“你看我干嘛,怎么,洗了个澡,你就不认识我了?快说啊!”武彪见耿舒淮不回答,却一直看着自己,不禁催促道。
“规矩是这样的,但是如果绿喜还想去宁都,红福那个二货还打不过人家,啧,那可就热闹了。”
耿舒淮无所谓道,他对那两只鸟无感,反正它们也不听他的话,有时还把他脑袋当鸟窝,他烦死它们了,最好全都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