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的郊外,一座欧式的庄园,能跑马的草地上满目苍黄,用作围栏的高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
狂风呼啸,无数的风滚草团从天边滚了过来,大的有一人多高,堆积在空荡荡的马厩外,几乎要把那个棚子掩埋。
墨绿色的玛莎拉蒂跑车带着尘烟驶来,驾驶座上的老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和风衣,叼着雪茄,胸口插着一支暗红色的玫瑰花。
玛莎拉蒂在斑驳的铁门前停下,老人摁了很久的喇叭,铁门才晃晃悠悠地打开了。
铁门上挂着一块生锈的黄铜铭牌:“菲德里斯·冯·汉高,私人土地,擅闯者击毙。”
菲德里斯·冯·汉高,这是个能震动混血种世界的名字,在混血种家族们从欧洲移居美国的大潮中,他是勇敢的拓荒者,镇压了诸多藏匿在北美大陆上的死侍集团和纯血龙族。他在西部的旷野里和芝加哥的霓虹灯下大开杀戒,还是著名的口琴演奏家,那个年代诸多的吸血鬼小说都是直接或者间接地以汉高为原型。
当时芝加哥是美国中部最繁华的城市,云集着财富和罪恶,汉高就把芝加哥定为他的家族本部,诸多依附他的小家族也在这里开设了自己的买卖,一个以汉高为核心的松散同盟就此成型。跟秘党不同,汉高并不那么仇视纯血龙族,对上那些能克制自己的四代种和五代种,汉高甚至不介意跟对方聊聊合作,毕竟只有血统高贵的初代种和次代种才有着狂暴的灭世冲动。因此他们被视为混血种世界里的世俗派,跟秘党的关系并不那么和睦。
外界都觉得汉高跟昂热迟早会有一战,当年是“为了中部的控制权他们迟早会有一战”,之后是“为了战后的利益分配他们迟早会有一战”,再然后是“为了冷战后的新秩序他们迟早会有一战”,两个老家伙也确实一直针尖对麦芒。每每觉得这次是真的过不去了,不得不开战了,于是首领们得约着最后见一面,撂下宣战的狠话。可他们喝完咖啡出来又没事了,各自回到自己阵营里去,摁住自家的激进派。
据说他俩见面喝咖啡的时候也经常老拳相向,有时候甚至能废掉一间咖啡馆,大概就是用首领之间的身体冲突代替了热武器对射。
在遥远的东方,这种代替大兵团冲突、节约人命损耗的方式,好像是叫作“单挑”。
万众瞩目的决战始终没来,可有一天汉高突发脑溢血被送去了医院,出来之后就不能自主行走了。如今他名义上还是家族联盟的首领,实则权力已经被移交给了各家族代表组成的“百夫长会”。他主动退出了芝加哥的权力圈,让出了自己位于市中心的豪华办公室,不再跟任何掌权者往来。
年轻的掌权派们并不经常来庄园看望他,倒是宿敌昂热时不时登门拜访,多数时间昂热推着轮椅带他在庄园里晒太阳,有时候两个人也下棋,下着下着汉高就睡着了。
女侍引着昂热进入会客室,裹着羽绒睡袍的汉高正坐在窗边,脑袋低垂目光呆滞,松弛的眼皮沉甸甸地耷拉着。
“你上次来看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汉高艰难地转过头来,“好像是上个世纪,今天有时间下盘棋么?”
“两周前而已,你的记性越来越差了。最近还好么我亲爱的老伙计,我给你带了点巧克力来。”昂热来到他背后,拍拍他的肩膀,跟他一起望着地平线上那棵鬼爪般的枯树。
“我最近经常在想我应该把我的墓碑放在那棵树下,或者干脆不要墓碑,伱来看我的时候就去那棵树下浇一瓶酒。”汉高轻声说着,转向女侍,“亲爱的玛格丽特,请给我和校长大吉岭的红茶。”
女侍玛格丽特转身前去泡茶,昂热给自己倒了杯酒:“没问题我的老伙计,只要你不是想跟我葬在一起,你想葬在哪里我都帮你办好。”
汉高低低地咳嗽着,直到玛格丽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忽然换了腔调:“你他妈的来看我来得这么勤,是出什么事了么?”
他确实是发了脑溢血,于是家族内部原本被他压住的反对声浪立刻就高涨起来,他虽然有些不良于行,但脑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却不得不顺势放弃了自己的权柄。
他深知任何掌权者一旦离开了权位就会有危险,所以把自己的病情夸大了很多倍。这间会客厅用反窃听设备扫描过,没有窃听器,但他依然对自己的女侍不放心,可他反而放心昂热,因为女侍可以被人用钱收买,却没人敢对昂热出价。他能活到今天有一部分原因是有昂热这个对头,你想杀昂热的朋友固然不可能,你想杀昂热的对手也得校长先生许可。
“是出了点事,帮我回忆一下黄昏教条这个组织,你们应该有过接触。”昂热眉头紧锁。
汉高愣了一下:“那帮家伙是从秘党分裂出去的,你跑来这里问我?”
“我以为他们早就解散了,可他们居然租了一艘破冰船,一直在北极圈里找一个叫‘神国之门’的东西。”昂热把手中的PAD递给汉高。
PAD里存着YAMAL号迄今为止的调查报告,现在它被赋予了新的事件代号,UN-AO-002,曾经的格陵兰海是UN-AO-001。
看完了报告,汉高也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你的家族派了一个女孩去YAMAL号,卡珊卓,这是个假名字。”昂热又说,“我们的人说她的腰很细。”
汉高点了点头:“我想起了某个人,她在西伯利亚的剑字营受过训,是出色的间谍和刺客。孩子们如果派了她去,说明他们很在意这事。”
“所以你们是知道那条船的?它在北冰洋上飘了13年,像颗定时炸弹,可我们却对它一无所知。”
“听说过,但我也不相信那么一帮人能找到什么神国。”汉高说,“不过我倒是认真地研究过黄昏教条的理论,可以跟你分享。”
“我不是来跟你做学术讨论的,”昂热放下酒杯,“如果你手里没什么重要情报,那就吃完我的巧克力好好地养病,虽然我们都知道这病养不好。”
“你对黑王的复活怎么想?”汉高慢悠悠地问,“你对诸神的黄昏又怎么想?”
昂热的屁股刚刚离开沙发,立刻又落了回去:“汉高教授,你可以开始你的讲课了。”
“我们曾经讨论过,对龙族而言,历史不仅限于过去,过去是已经发生的历史,未来是即将发生的历史。”汉高的老眼里有光芒渐渐地凝聚,“这是一种很古怪的历史观,它意味着命运论。某些已经被预言的事情无法规避,比如黑王的复活,而它必将引发灾难和战争,诸神会在那场战争中纷纷陨落,他们的结局已经提前写好了。”
“从经典物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意味着宿命论,但相对论告诉我们,时间也是这个宇宙中的维度之一,让我们假设有种生物生活在四维空间中,他们可以随意地调整自己在时间轴上的位置,那么昨天今天明天对他们而言都一样,像是可以翻阅的页码。”汉高拿起一张纸,在纸上画了个简陋的小人,“这听起来很玄,但让我们降一个维度来思考,二维世界里的小人永远无法理解三维世界里的我们可以随意调整自己的高度。”
他用那张纸折了一只纸飞机,把它丢了出去,纸飞机在屋里飞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在多数人眼里汉高就是个传奇牛仔和美国中部的混血种首领,但他居然拥有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学位,常年都在那里兼职授课,主讲相对论,还是橡树岭国家实验室的奠基者之一。混血种漫长的生命被他利用得很充分,他开始研究物理学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只花了三年时间就完成了博士论文。
“你的意思是龙是一种生活在四维空间的生物?”昂热挠着眉心,“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永远无法战胜他们了?”
“他们可能找到了某种穿透时间线的办法,但没法穷尽时间的维度。时间线不是一根直线,也不是一根曲线,它是纠缠在一起的无数螺旋,和围绕着那些螺旋轨迹的迷雾。未来的每种可能性都隐藏在这场迷雾中,每个生命体都是这个宇宙的观察者,你的未来如何,就看你观察到什么,和把什么具象化……好吧我知道你是学医出身,这些对你来说太过复杂……总而言之,黑王一定会复活,这是世界线上的收束器。”
“收束器?”昂热问。
“让我们假设世界存在着多种可能性,就像在微观世界里你无法确定某个电子的位置,得到的只是一片算出来的概率云。然而在众多的可能性中,有些事是必然发生的,发散出去的线头又被这个事件收了回来,这就是所谓的收束器。也许宇宙中存在着我得了脑溢血的世界和我没得脑溢血的世界,但无论在哪个世界,黑王都会复活,我得不得脑溢血对那位至尊的复活不构成任何干扰。”
“明白了,我们能改变世界的未来,但我们无法改变某个决定性的事件……当它被预言的那一刻它就被写进了历史。”昂热若有所思。
“黄昏教条最基础的信仰并不是奥丁,而是诸神的黄昏,他们认为黑王必然复活,末日级别的战争必然出现,连号称神的龙族诸王都不能置身事外。那么他们就得寻找自救的办法,无论是奥丁还是神国的门。如果他们是对的,那么纯血龙族也该紧张,在那个收束器级别的大事件中,大家都一样,挺过去了,你就是新的龙族,或者说新的神,挺不过去,你就是吊死在世界树上的旧神。”
“新神们想代旧神,旧神们也准备着进化为新神。如果真有神国的门,门前将会血流成河,那也是个收束器。”昂热说,“你怎么从没跟我讲过?”
“我自己想着玩的,我试图把神学和科学统一起来,这事儿牛顿和爱因斯坦都做过。”汉高耸耸肩,“我可没说这就是结论。”
“如果你要刺杀两个坐在郊区破房子里聊天的大人物,你会用什么办法?”昂热忽然扭头,望向窗外。
汉高愣了一下:“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芝加哥,在这里谁敢刺杀我们俩?况且刺杀这种事很多年都不用我亲自出手了……下毒应该是比较体面的方式,但我们的抗毒能力确实不错……突击队应该不会有效,有你这个怪物在……在别墅下方安装炸弹是个办法,几十吨量级的,整个庄园都会被掀飞上天,你有时间零你也跑不出爆炸范围……”汉高教授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心中有点莫名的兴奋感。
“无人机怎么样?”昂热打断了他,“高速机枪,反坦克弹道,低空突防……我再快也快不过红外线制导。”
汉高愣住了,凝神听着窗外的狂风。风声中似乎有滚滚的雷声逼近,但狂风肆虐的天气,天空的云都留不住,哪里来的雷?
“玛格丽特小姐去泡茶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你这间破别墅也未免太安静了。”昂热冷冷地说。
汉高恍然大悟,他在谈及学术问题的时候太过投入,没有觉察宅子里悄无声息的变化。他虽然从高位上退下来了,可身边还有管家保镖花匠组成的小团队,可现在连第三个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荒凉得像间鬼宅。屋子微微地震动起来,杯中的酒液跳荡不息,雷霆声瞬息间就在耳边爆炸了,窗外的风滚草团滚着滚着就飞上了天空。
昂热一把抱起汉高,狂奔着冲出了窗外,几秒钟之后,汉高的老宅化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这是我菲德里斯·冯·汉高的屈辱之日!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汉高怒吼。
“是指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刺杀?还是说被宿敌公主抱着逃命?”昂热在狂奔中还能正常地说话。
“你还有工夫开玩笑,为什么不再跑快点?”汉高凝视着那只在烟尘中翻滚的黑色怪鹰,“你的言灵呢?”
“我可以用时间零加速,但在领域里赦免你的话我坚持不了几秒钟!在开阔地带我连一公里都跑不出去。”昂热抱着汉高,穿行在风滚草团里。
他们能活到现在还得感谢这些风滚草团,它们在无人机激起的狂风中上下翻飞,遮蔽了无人机的视线。那是一架攻击型无人机,宽阔的机翼下挂着两枚反坦克导弹和两个机炮舱,腹部挂着大口径的光学瞄准装置。它距离地面不过六七米,飞起来的风滚草团都能砸到它。它三度掠过昂热和汉高的头顶,每次都丢下密集的弹雨,超大口径的炮弹打在地上溅起三四米高的烟尘,打在人身上的话结果不言而喻。
在冷兵器的时代时间零堪称无敌的言灵,至少可以全身而退,但是时代不同了,现代武器可以把整片区域都摧毁。
“EVA!空中打击还要多久能到!”昂热冲着耳机大喊。
“我们的无人机还要12分钟才能抵达,校长你恐怕得自己想办法了。”
昂热的玛莎拉蒂高速地冲了过来,隐藏在车灯下方的两支高速机枪对着无人机射击,这是EVA所能做的一切了,她正通过卫星远程驾驶这辆车。但能防弹的车壳和对上步兵有效的武器系统在无人机面前什么用处都没有,无人机利用甩尾悬停的瞬间打出了精确的攒射,把玛莎拉蒂轰成了第二个火球。
它再度飞离了汉高和昂热的头顶,但它很快就会转个圈飞回来的,留给汉高和昂热的时间不过十几秒钟了。
前方就是那棵鬼爪般的枯树,他们可能得一起葬在那棵枯树下了,无论他们是不是愿意。
“把我放下!”汉高抓着昂热的肩膀。
“别说这种英勇的话!我还在想办法!”昂热大吼。
汉高愣了一下:“他妈的!我也是在想办法!我可不想死!把我放下!开你的时间零!”
昂热忽然站住,把汉高放在了草地上,汉高艰难地翻了个身,从羽绒睡袍里抽出两支口径奇大的左轮手枪来。
炼金左轮·德州拂晓,这在混血种的世界里是有历史意义的武器,可以跟昂热的折刀相提并论。
汉高躺在地上,枪口指向天空,昂热念出玄奥的龙文,透明的领域仿佛呼吸那样扩张开来,笼罩了两人。时间在两个人的意识里都变慢了,天空中的云减慢了流速,风声轻得像是孩子在梦里的呢喃,漫天飞舞的风滚草团像是喷薄的肥皂泡。
尖啸的怪鹰冲破了风滚草团的包围,用一种邪灵天降般的气势直扑下来,对准汉高的眉心发射了另一枚反坦克弹道。导弹从挂架上脱落,发送机准备点火,这就是汉高一直等着的时刻,那恐怖的东西脱离了母体,但还没完全苏醒过来。
双枪同时发射,子弹击中了反坦克导弹的尾翼!导弹点火成功,但尾翼受损的情况下它根本无法控制弹道,翻滚着飞向了那棵老树。
火雨倾盆而下,把老树化为一只燃烧的、举向天空的鬼爪,在荒芜的草原上,极具艺术的美感和某种象征意义。
昂热扭头看向那边,轻声赞叹:“这幅画要是能够收藏,我会考虑买下来的。”
“还没结束!集中精神!”汉高大吼。
无人机失手之时利用自身强大的过失速性能做了瞬间回转,尖啸着扑向汉高和昂热,翼下的机枪狂吼着。
但在时间零的赦免之下,脑溢血患者如汉高也能预判它的弹道,从容不迫地瞄准。
“没有导弹就好对付多了。”汉高的语气里透着欣慰,似乎那架凶狠的无人机只是来问他讨几个小钱。
又一次双枪齐射,子弹钻进了无人机的进气口,这东西也跟它的导弹一样失去了控制,翻滚着跟地面撞击,化作一地钛镁合金的碎片。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有人相信两个百来岁的老头子,其中一个还脑溢血半身偏瘫,靠着两把左轮手枪以牛仔决斗的方式击落了一架最先进的武装无人机。这得归功于昂热的时间零,但其中起核心作用的可能还是汉高的言灵“圣裁”,时至今日连EVA都只知道这个言灵的名字而已。
“他妈的!当年可没觉得这东西的后坐力这么大!”汉高骂骂咧咧地坐了起来。
“你跟我见面还带着枪?你已经脑溢血了还想跟我决斗?”昂热愤怒地说,“我被你的执着感动了!”
“感动个屁!我带着枪跟你见面是说我还是个战士!不是他妈的一个需要你可怜的老东西!”汉高倒出冒烟的弹壳。
德州拂晓的子弹口径巨大,大型的滚轮里只够容纳三颗子弹而已。汉高哆嗦着手填入新的子弹,双手一抖合上滚轮,依旧躺在地上双枪指天。
能反复出入屠龙战场活到今天的人都是强大而且谨慎的,对方既然能启用无人机这种军用机的武器,谁能确保他只有一架呢?
这份谨慎小心直到昂热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支撑不住时间零的领域为结束。他从口袋里摸出手帕,紧紧地捂着呼呼冒血的鼻子。
“他们买通了我的整个服务团队,真是太棒了!真他妈的太棒了!”汉高呼呼地喘着粗气,跟昂热背对背靠坐在一起。
“你有没有做一份仇人列表?我有那么一张表格,这样如果哪天我出事了,我的徒子徒孙会按照名单去把他们吊起来拷问。”
“当然是我那群孩子们了,他们早就巴不得我死了,我死了他们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我的遗产。”汉高似乎并不愤怒。
他没有结过婚,也没有记录在册的子女,他所谓的“孩子们”是他麾下各家族的新任家长,那些冲动的年轻人跟昂热有过一些小冲突。
他之所以不愤怒是因为他是个讲道理的人,退休的社团领袖放弃权位去郊区养老,这是懂道理的人办的事;年轻人们你争我夺,直到决出新的领袖,这也是懂道理的做法;但他们中某个不懂事的家伙要杀了老首领祭天,这就不太讲道理了;那么老首领杀回去把他吊死在TheRookery大楼上,又是合乎道理的事了。汉高自命是个通达的人,但如果连退休之后研究量子物理学的机会都没有,那就只能用左轮枪讲道理了,好在他还握得住枪柄。
昂热却摇了摇头:“如果是他们要动手,不会选我来的时候,杀了你没事,杀了我他们就是在跟秘党为敌。”
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神色陡然凝重起来,听了片刻之后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里面仿佛淬炼着针一样锋利的东西。汉高也觉得悚然,他认识昂热很多年了,很多次用枪指着昂热的头,有几次甚至真的考虑过要崩掉这家伙的脑袋,但昂热很少流露出类似的眼神。接了那个电话之后,昂热给汉高的感觉是还有几十架无人机在来杀他们的路上。
昂热挂断了电话:“五分钟的时间里,我们已知的混血种组织里,50%的家长或者同等级别的主事人遭到刺杀,东京、伦敦、纽约……斯宾塞家、龙马家、洛朗家……都是无人机空袭,死者和濒危的重伤者高达32人,我们的校董会成员死了一人,重伤两人,你的孩子们也死了三个。幕后的家伙不是要针对你和我,他们无差别地针对所有混血种。”
“他疯了么?同时跟上帝和撒旦宣战?”汉高目瞪口呆。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认为变革的时代来了,旧神们即将死去,新神们即将诞生,在那之前,他们要尽可能地清除候选者!”
“看来有人真的觉得他们找到了神国的门……是时候回我的办公室看看了!”汉高捡了一截枯枝当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昂热望向远处冒着滚滚黑烟的玛莎拉蒂:“你的车库里不是有辆1963年的DB5么?你一直不舍得借给我,世界都要毁灭了,不如开出去转转?”
“两回事儿,世界毁灭了也别想动我的车!”汉高喘着粗气,“我昨天才给它打了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