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1 / 1)

马车不比战马,整整八日两人才进了受遮壶族干扰最严重的边陲小镇——西良河。

城门口的守卫早已换成葛澜舟的直系军卫,防卫等级已然调至最高。西良河自古便是流放之地,条件艰苦不可想象。进了城,沿街有乞讨者敲碗要饭,这些人破衣烂衫,有些更是赤足而行,他们嘴唇干裂,可在这人人都难自保之时,大家都是爱莫能助。

有个小乞丐被人从门口赶了出来,他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又好些时日没有进食,被轻轻一推便摔倒在地,正扑在星澜脚边。李嘉和赶忙把人扶起来,小乞丐像是没事人似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对她道了谢。

星澜掏出点碎银放到他的碗里。小乞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直接跪在地上给星澜磕头:“谢谢爷谢谢爷。”

他把人拉了起来,问他:“你的家人呢?”

小乞丐咬了下银子,乐呵呵道:“爷,我哪有什么家人啊,带我出来要饭的王爷爷说前些年遮壶人屠城,我家人早被杀了。”

星澜与李嘉和对视一眼,都没说话。这孩子年纪不大,家人被杀发生在他更小时,或许他还没真正悟透“死”与“分离”的含义,也或许那些事他早已不记得,只是他轻飘飘说出来,难免让人感觉唏嘘。

他又问:“你那个王爷爷在哪?”

小乞丐说:“死了,去年冬天被饿死了。”

他说完又兴高采烈地向星澜行了一礼,拿着银子就要跑,星澜眼疾手快把人拉住,“喂,爷说让你走了吗?”

小乞丐吓白了脸,他紧紧护住银子,生怕他把钱抢回去。

李嘉和把人从星澜手上解救过来,蹲在他身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没有家人啊,那你平时住在哪?”

小乞丐往她身后藏了藏:“如果没有人赶我,我便住在桥洞,若是那些大叔赶我,我就去河边睡。”

他没有鞋子,一脚的脏污与老茧,见李嘉和看过来,他有些害羞地蜷起了脚趾。

李嘉和心隐隐抽痛,在她们那个世界,这么小的孩子正是背着书包坐在教室里读书学习的年纪。

她想了想,说:“我跟大人刚来西良河,人生地不熟,要不你带着我们四处转转?”

小乞丐一脸茫然,奶声奶气问:“什么意思?”

她说:“你带我们在小镇逛逛,我们管你吃喝还付给你钱,好不好?”

小乞丐连忙点头,星澜见状嘴角抽搐:“我才不要带小乞丐一起玩。”

李嘉和当没听见,牵着小乞丐便去了客栈。

星澜被迫带着小乞丐洗澡,他扭扭捏捏站在桶边不肯进去,星澜直接把人扔进了桶里,小乞丐不配合,水花溅了他满身,他忍无可忍,恐吓道:“爷脾气不好,吃小孩的,你最好乖乖听话。”

果不其然,小乞丐不敢再造次。

星澜语气虽然凶,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很轻,他瓮声瓮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说:“王爷爷叫我九儿。”

他皱眉:“什么破名字。”

小乞丐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小眼睛看他:“爷,这个名字不好吗?”

“一点也不好。”星澜扔了手里的毛巾,思考了好一会儿,“你就叫引川吧,这名字暂时借你。”

“引川?”小乞丐高兴地站了起来:“这个名字听着有学问!谢谢爷赐名!”

“哎呀坐下坐下。”星澜又把他按回了桶里,其实这名字是他还没得道时,给他以后的孩子取的,那时候他想得相当长远,及冠便娶妻,一年生俩两年抱仨,他学问不高,这名字是磨破嘴皮求了高人给取的,但是照目前这个形势来看,这个名字他这辈子都用不上了。

引川开心地玩着水,他活到现在还没正儿八经洗过澡。

星澜往他身上浇水,看他开心地手舞足蹈,不由也有些想笑,他问:“你无依无靠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引川说:“我要从军!我要手刃遮壶人!”

星澜为他擦身子的动作一僵,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说:“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不知道从军是会死的吗?”

引川不以为意:“若我的死能换来天下太平,我又为何不能去死呢?眼下我虽然活着,可我并没有过得很好啊,王爷爷也没有过得很好,去年的冬天真的太冷了,我们又冷又饿,死了好多人。”

星澜语塞,引川继续说:“而且陛下来了!爷你知道陛下吗!就是我们大齐的战神!我那日瞧见她率领那么多的爷冲去遮壶族,何其威风!所以我长大了也要当兵,像陛下那样守护大齐。”

李嘉和在楼下点菜,菜齐之后,星澜也牵着蹦蹦跳跳的引川下了楼。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她小声问他:“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星澜这才如梦如醒,“没有。”

见他不想说,她也没有继续问,转了个话题:“刚才我打听了一下,陛下跟帝君已经率军登岛,眼下双方正在交战,若想找到陛下,我们只能等他们回来再做打算。”

小乞丐正拎着鸡腿大快朵颐,闻言,把嘴里的鸡肉囫囵个咽了下去:“姐姐,你们也想从军吗?其实不必等陛下回来,眼下四处征兵,我知道在哪报名。”

李嘉和看着沉默的星澜,正准备打圆场,就听他说:“你好好吃饭,等吃完饭就带我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