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天府,杜长安根本没有熬得过疲劳审讯,但是田祥也花了足足七天的功夫,才从他嘴里把所有事情全都掏出来了。
当然,他所招供出来的,也只是到陈家为止,并未牵涉到雍王头上。
毕竟雍王从小待在应天府,压根都没去过陈家,杜长安自然不可能直接跟雍王接头。
可即便如此,这也已经是触及了雍王的底线,当吕承弘在朝会上拿出杜长安的供状时,雍王也是忍不住了。
“田祥,话说捉贼也要拿脏,说了半天你只有人证,并无物证,你们西缉事司就是这么办案的?”
面对雍王亲自诘问,田祥哪里应付得来,可是吕承弘身为皇上,又不能亲自下场对线,这时候急先锋夏征站出来了。
“雍王,若是人证物证齐全,还有什么必要在这朝堂之上讨论,恐怕这会儿陈家都已经被羽林卫围起来了吧。”
夏征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虽然一腔热血未减,但是说话的语气,发言的角度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夏征的身份是内阁舍人,虽然位份不高,但也是有权利参议此事的。
雍王看到夏征就是眉头一皱,这小子是皇上的人,仗着有皇上撑腰,那可是头铁的很,每次都是冲在最前头。
有心想要驳斥他,雍王又觉得失了身份,赢了吧,那是以势欺人,输了吧,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只是冷哼一声,马上旁边的覃王就出言呵斥道:“你什么什么身份,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夏征这个铁头娃,既然开怼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当即不卑不亢地回道:“下官虽然位份不高,但是身在内阁,自是有权发表意见,况且江南陈家涉及荆州府灾民造反一案,已有多名人证,莫非覃王想要徇私?”
“大胆,你连本王也敢污蔑?”
覃王暴跳如雷,但是夏征压根就不搭理他,转头就朝皇上拱手:“皇上,虽然没有物证,但是就目前的供状来看,陈家难以洗脱干系,所以臣以为,可以先押解陈家相关人等进京受审,当堂对质便是。”
又是当堂对质,雍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覃王暴跳如雷:“你也该知道,供状上所说的江南陈家,便是我母妃的娘家,岂能由得你随意传唤?陈家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你这是在藐视皇权。”
面对覃王的发飙,夏征面不改色,又看向了雍王:“下官记得,雍王曾经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这话到了陈家就不好使了?还是说,陈家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
夏征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覃王一时间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然后雍王不得不开口了:“陈家自然是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但也不能毫无缘由就把人当人犯锁拿进京吧。”
夏征马上反驳:“怎么是毫无缘由呢?犯官杜长安,勾结反贼,与反贼互通消息,包家向来是陈家的从属,也是牵涉其中,这么多的人证,还不能让陈家来人,辩解一番清白吗?”
雍王呵呵一声冷笑:“一面之词罢了,夏大人要这么说,你信不信本王也可以找个反贼,说夏大人与其同谋,然后让夏大人自证清白,可否?”
夏征一时语塞,虽然他明白雍王这是在混淆概念,但是他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能向皇上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事情争论了一上午了,皇上干脆一摆手说道:“这样吧,毕竟事关重大,还是让陈家族长进京一趟,若真是冤枉了陈家,朕亲自摆酒谢罪。”
听闻此言,一旁的田祥吓了一跳:“皇上万万不可,这是臣的职责,怎能让皇上担此风险。”
皇上又是呵呵一笑:“无妨,就当是朕想要请陈家族长进京吃个饭好了。”
他这话说得好听,但是在雍王看来,这跟传召也没什么区别,于是再次反对:“皇上,如今正是春耕时节,陈家家大业大,此时传召陈家族长,岂不是要影响春耕?”
吕承弘闻言也是皱了皱眉,自古以来春耕都是头等大事,基本上来说,没有什么事能比这个重要,而雍王这番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陈家家大业大,在整个江南拥有无数田亩,要是因此事耽搁了春耕,就看你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
不过他还是面带笑容:“五弟,你看你这话说的,江南陈家田亩无数,也不是靠陈家族长亲自耕种,朕不过上邀请陈家族长进京一趟,怎么就误了春耕呢,此事就这么定了,田祥,你派人去一趟武昌府,召陈家族长进京。”
这话一出,雍王顿时面露怒色,中原大地向来讲究礼数法度,这传旨也是有讲究的,陈家族长也算是国丈了,又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家族族长,身份地位非同小可,按理来说就算派人去传旨,也要派个身份相当的人去,可是皇上竟然让田祥派个人去。
田祥是什么人?西厂的番子,一个宦官,他手下的人也都是太监番子,派这种人去宣旨,这不是打陈家的脸嘛。
雍王拱了拱手说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臣弟不敢抗旨,但请皇上三思。”
他这番话看似客气,但是语气态度却已经是十分明显表露出不满了,说完这话,雍王也是扭头就走,完全不管还没有退朝,皇上都还没走这事。
覃王也是哼了一声,紧随其后。
吕承弘好像赢了,却又感觉有些不爽,于是也摆了摆手,然后下面的太监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退朝。”
群臣拱手:“恭送皇上。”
然而等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皇上已经走得不见了。
御书房里,陆羽皱着眉劝道:“皇上,荆州府叛军已经平得差不多了,此时强行传召陈家族长,恐怕是有些操之过急,如今咱们已经占据上风,不如暂缓一阵,免得把雍王逼急了。”
“逼急了又怎样?”
吕承弘明显被刚才雍王不辞而别的行径气得不轻:“朕才是皇上,朕还需要看他们的脸色?当初他们逼迫朕的时候,可从未担心过会把朕逼急了。”
说着他又站起身来:“朕如今就是被他们逼急了,既然他们如此逼迫于朕,那就别怪朕不念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