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霁初努力分辨谢寄是客套寒暄,还是有心邀请。
电脑屏幕上谢寄正笑着,即使是经过信号传导也无损俊美,一张脸没任何死角,肆无忌惮地冲他释放荷尔蒙。
像是看穿他的顾虑,谢寄开口补充:“我晚上也没怎么吃,你要是过来,我亲自下厨,再给你加个草莓小蛋糕。”
大晚上去别人家里多少有点不太合适,可谢寄诚心邀请,江霁初握着鼠标的手动了动:“地址发我。要带什么东西吗?”
谢寄笑得更加惹眼:“你人来就行了。”
挂断视频后,谢寄哼了两句小曲走进厨房。
他们住的地方有一定距离,等他做的差不多,江霁初刚好上门。
刚刚还只能隔着屏幕聊天的青年出现在家里,五月末天气已经有些热,江霁初穿了清爽的短袖和牛仔裤,但不是打视频时的那套。
谢寄说让江霁初空手来,江霁初还是意思意思买了点水果。
“你也不嫌沉。”谢寄接过分量十足的两袋子水果,把江霁初迎了进来。
吃饭的一共就两个人,他不清楚江霁初口味,干脆做了小分量的四菜一汤。
先前说没胃口的江霁初尝了一筷子后就没停,谢寄说晚上没吃多少纯属哄人,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暗中观察江霁初喜好。
之前在咖啡厅的时候听说江霁初喜欢吃甜点,他猜测江霁初饭菜也有类似口味,于是弄了个鱼香茄子,江霁初果然很喜欢。
除了鱼香茄子外,另一道辣子鸡丁也吃的比较多。
看上去像朵开在雪山之巅的小白花,没想到喜辣喜甜,口味还挺重。
这会儿接近十点,谢寄见江霁初像一天没吃饭,一碗米饭见底,忙劝道:“快该睡觉了,吃那么多小心积食。”
江霁初夹着茄子停在半空,闻言朝他看来。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谢寄却从中品出了点委屈。
他当即就有点心软,但还是坚持道:“你喜欢吃,我明天再做,别一次给吃伤。”
江霁初迟疑了。
谢寄:“而且冰箱里还有草莓小蛋糕。”
江霁初咽下最后一口茄子,放下碗筷:“谢……嗝。”
见江霁初懊悔地捂嘴,谢寄没忍住笑了声,只觉江霁初也太好养活,吃顿饭就乖得不成样子。
谢寄:“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没有,很好吃,”江霁初耳根还在为刚才打的嗝泛红,“谢总手艺好得惊人。”
谢寄:“谢谢。”
江霁初起身:“我去把碗刷了。”
让客人刷碗不太礼貌,但谢寄没有拦。
一来江霁初吃那么多,站一会儿最好,二来他不想跟人那么客气。
碗不多,江霁初没用洗碗机,洗完一个正要擦,谢寄顺手接了过去,擦干后摆进柜子。
江霁初似是想说什么,可最后也没说。
两个人安静地站在厨房内,身边只有水声和碗碟归位的轻微碰撞声。
谢寄再次感受到了江霁初身边带给他的平静。
他记不起一星半点,心底深处某个地方却坚信,在那段被抹去的记忆中,他们也曾有过类似日常。
不是惊天动地生死一线的危难,不是一盏夜灯下水//乳//交融的缠绵,就如现在这样,他们待在一起做些琐碎小事,让生活变得更像生活。
谢寄将又一个盘子放进橱柜。
他的记忆没有断层,被抹去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查过生死簿,那是掌管轮回的东西。
难道他遇见了传说中的上辈子有缘这辈子再聚的话本故事?
江霁初那边收工结束,将手擦干净后再次向他道谢:“今晚麻烦谢总了。”
谢寄轻轻一哂:“哪里话,正好我也饿了,还要谢谢你陪我吃饭。”
一句话就把负担揽了过去,谢寄似乎总是体贴而周全,让人很舒服。
江霁初比谢寄低一些,此刻稍稍仰着一点头与谢寄对视。
温暖的厨房灯光在谢寄身后亮起一团模糊光晕,将略显硬朗的线条模糊了些,他从谢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好像有点呆。
江霁初照过镜子,也游过湖海,但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眼中看到自己。
“谢总要是去哄小姑娘,一哄一个准儿。”
谢寄失笑,自然地抬手摸上江霁初后颈,当指腹触碰到细腻的皮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此刻再放回去更加突兀,而江霁初也没反抗,他便将整个手掌覆盖上去。
手感比他想的还要好,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像是某个缺失的地方被彻底填满。
谢寄轻声道:“我可没这么哄过别人,你是第一个。”
厨房烟火气还未彻底消散,似有似无地将他们包裹在内,而正是零星的烟火气,让人显得更加真实。
谢寄觉得自己仿佛从某座山上摘下了一朵花,连根带茎都牢牢握在掌心。
江霁初还在仰着头看他,表情专注,眸中却显出几丝愣憧。
因为晚饭辣椒吃多了,偏红的唇瓣掀开一条窄窄的缝隙,露出里面整齐的齿端。
他们离得很近,只要谢寄稍微低下头……
在谢寄的注视下,那双唇瓣动了,两端同时上翘,勾起个更漂亮的弧度了:“谢总厨艺一流,嘴上的本事却比厨艺还要好。”
谢寄像发现了新大陆:“你笑了。”
江霁初神色一敛:“?”
谢寄:“年轻人,多笑笑嘛,你看多好看,来,再笑一个。”
江霁初别开头,故作冷淡道:“你看错了。”
谢寄:“我没看错,来,再笑一个。”
江霁初:“你就是看错了。”
谢寄:“行,就当我看错了,那你笑一个嘛。”
江霁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笑。”
谢寄:“那我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个人去饭点吃饭,他叫了一盘夫妻肺片,筷子在里面一搅后非常失望,就把老板叫来了,他气愤地问老板,夫妻肺片里怎么没有肺片呢!”
江霁初:“……”
短暂的沉默后,江霁初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眼一垂后又向上挑,鲜活又生动:“谢总讲的哪年的冷笑话。”
谢寄:“就说我没哄过别的小姑娘,这还是我搜肠刮肚记起来的。你要觉得不好,不如你讲一个?”
江霁初笑意还没止住:“我不会。”
谢寄放在江霁初后颈上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像是和江霁初玩闹:“那你还说我的笑话冷。”
江霁初只得讨饶:“我错了,我错了。”
话出口后二人同时一愣。
梦境中的某个场景凭空浮现,万物变换移动,温馨的厨房好似变成了只有一盏小夜灯的卧室,他们以最亲密的姿态拥抱。
江霁初率先后退半步,清了清嗓子:“今晚多谢谢总,时间不早,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寄在冰箱门上敲了两下:“草莓小蛋糕不吃了?”
江霁初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内心挣扎:“已经十一点……”
谢寄:“都已经十一点,你再开车回家都快凌晨一点了,而且还不安全,干脆住我这儿,就当我投桃报李。”
吃人家的就算了,还要赖人家家里住一晚上,江霁初脸皮薄,不太好意思:“太打扰谢总了。”
“说什么打扰,上次如果不是你,我得在雨里待一晚上,还没好好谢谢你,”谢寄打开冰箱门,露出今晚新鲜出炉的小蛋糕,“不过你晚上吃的有点多,只能吃一点,剩下的可以吃完早饭后吃。”
说着,谢寄拉开橱柜拿了把银色小叉子,端出一块草莓小蛋糕,叉下一小块递到江霁初嘴边:“尝尝,你上次嫌咖啡厅的班戟淡,我多放了点糖。”
谢寄像在引诱猎物,他看着江霁初下意识将蛋糕含进嘴里,原本挣扎的双眼刹那变得充满神采。
接着,江霁初喉结一滚,将蛋糕咽了下去。
猎物上钩。
谢寄温声问道:“还可以吗?”
江霁初一咬牙,从他手中接过托盘和小叉子:“谢总从哪儿学的?”
谢寄:“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嫌饭不好吃,自己练的。”
他拉过江霁初:“走,去沙发上坐着吃。”
太好哄了。
一顿饭一块小蛋糕就能骗的找不到北。
等江霁初吃完小蛋糕,彻底没了回家的欲望。
谢寄调查江霁初时,看到许多张江霁初的照片,无一不与人拉着距离,哪怕举着证书与奖杯也是矜持的,像哪家没在红尘中滚过的小少爷。
而他坐在江霁初对面,江霁初像只吃饱喝足的犬科动物,如果有耳朵和尾巴,必定也乖乖的垂着,随便他怎么揉捏后颈都不会反抗,最多只是哼唧一两声。
巨大的反差让他一颗心再次放软。
以前,或者上辈子,江霁初也是这样吗?
江霁初将碟子放下,吃完久坐对健康和体型都不好,他凭借毅力站起来,对着谢寄发出喟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谢总了。”
谢寄:“说报答也太见外了吧。”
江霁初坚持原则:“朋友也该有来有往。”
谢寄:“那你帮我画幅画?”
江霁初神情陡然一僵,方才的闲适砰地碎裂。
谢寄只是随口一说,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并非为图回报——仅仅因为对江霁初感兴趣,他想这么做。
真要说涉及到什么利益考量,也是因为记忆丢失背后的阴谋。
无形的力量抹去他们的记忆,为的就是分开他们,所以他要靠近江霁初,说不定能把那股力量逼出来。
而让江霁初画幅画则纯粹是考虑到江霁初画家的身份,以及对方画画的爱好。
江霁初为什么这么大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