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寄提前跟江霁初在学生食堂吃过饭,一人买了杯汽水边喝边蹲唐楚。
再学习也是要吃饭的,他们没等多久,就看到唐楚独自来到食堂。
十六七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唐楚也不知是病没好全,还是心事太重,整张脸都皱巴着,仿佛在为某件事苦恼。
谢寄“啧”了一声。
江霁初:“怎么?”
谢寄:“你说你也没比人家大几岁,看看人家,什么事都写脸上,再看看你,什么事都恨不得藏进地心。”
江霁初:“?”好端端的怎么又开始批判他?
江霁初心虚,他没跟谢寄抬杠,而是拔腿就要去找正吃饭的唐楚。
谢寄一把将人拉住:“去哪儿?”
江霁初:“不是去问他事情吗?”
谢寄:“也得让孩子把饭吃完啊。”
江霁初:“吃什么吃,都吃脸上了。”
谢寄忍俊不禁,他正抓着江霁初的手腕,干脆弯腰吸了口江霁初端的饮料,液体淌过喉咙,喉结跟着一滚。
他又把人往身边带了带,低声在江霁初耳边道:“你这是迁怒。”
江霁初耳根瞬间染红,下意识就想离远点,谢寄握他手腕的力道却格外稳当,跑都没法跑,只得咬咬牙:“谢总,你这是不娶何撩。”
谢寄:“娶啊,谁说我不娶,你现在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虽然我国暂时不给同性情侣发证,但为了尊重你,我可以再等你三年再办婚礼,当然你要是急也可以提前,婚礼想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聘礼随便开。”
江霁初被谢寄一套话说得晕晕乎乎:“都什么跟什么……”
谢寄继续道:“考虑领养孩子吗?哦这个以后再说,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那就先过几年两人世界吧。”
谢寄笑意越来越深。
他知道江霁初就是喜欢撩他,但撩了又扛不住他的反击,以前俩人没在一起还能跑路,现在跑不掉只能硬生生听到面红耳赤。
逗江霁初实在是很有意思。
他们坐在靠墙的位置,学生们又都忙着赶紧吃完赶紧去学习,没人舍得分神关注。
可江霁初还是觉得快被扒光了,脊背虽然还挺得笔直,人却往墙根缩:“知道谢总年纪大了,比较渴望婚姻,但大庭广众能不能注意影响。”
谢寄慢悠悠开口:“那我不娶了?”
江霁初果断道:“不行!”
谢寄这次直接笑出声:“娶不娶都不行,我的艺术家,你好难伺候。”
江霁初:“……”怎么才能让谢寄收了神通,在线等,挺急的。
两人打情骂俏的功夫,唐楚已经草草吃完饭往外走。
他手上还端有放食物的托盘,里面饭菜剩了一半还多。
谢寄来到唐楚身前:“唐楚同学,我有事需要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唐楚心中茫然,但谢寄是他们年级的教导主任,昨天还救了自己的命,只得乖乖跟谢寄往外走。
谢寄带唐楚找了块宽敞的草地坐下,像昨天小胖子一样在草坪学习的学生寥寥无几,现在更是一个人没有。
他不怕被人看见,教导主任关心学生情理之中,而且这么宽敞的地方,周围有什么都一目了然,可以保证不被偷听。
学生面对老师总会有说不出的压力,虽教导主任身边能让唐楚感到放松,但只要一瞥到教导主任的助理,唐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去。
他本来就有心事,再被折腾这么一路,刚一坐下就忍不住问道:“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寄:“我看了你的学习成绩,这几次考得好像都不怎么理想,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了困难?”
唐楚:“谢谢主任关心,我生活上没有困难,就是没发挥好。”
谢寄:“连着四次没发挥好?”
唐楚:“对不起主任!我下次一定努力。”
面对唐楚的不配合,谢寄没有生气,只垂眼静静看着唐楚。
唐楚只得移开目光,可这一移恰好跟目含坚冰的教导主任助理对上,吓得赶忙低头:“主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学习了,明天还要考试。”
谢寄突然道:“唐楚,你想要瞒的事,我都知道。”
唐楚浑身一震:“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谢寄:“你还是个学生,遇到事要相信能信得过的大人。”
唐楚:“我……我……”
谢寄继续加码:“唐楚,我们是来帮你的,帮你离开这座地狱,但前提是你要配合。”
唐楚还在长身体,别说谢寄,他比江霁初都要低半个头,此刻抱腿蜷缩在草坪上,恨不得将自己也变成一根草,好混进草堆里让人再也找不见。
他们知道了多少?
是不是来诈我的?
我到底该相信谁?
唐楚脑海中天人交战,下唇咬得失了血色。
半晌后,他颤声道:“对不起,主任。”
谢寄:“说说看。”
唐楚:“我学习成绩下降,是因为每天晚上都在玩手机。”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部边缘磨损严重的智能机,也没看谢寄,只径自将手机递出去:“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寄接过手机:“学校查得这么严,十大怪谈也说女鬼会从手机里爬出来,你怎么能偷藏手机的?”
唐楚:“我不知道,女鬼没找过我,可能是她只找通电话的人吧,我从来没打过电话,至于学校检查,我每次都会藏鞋里,再塞进去袜子,把鞋放床底下,检查的老师不会抖我们的鞋,那么臭……”
谢寄突然很想洗手。
他把手机递给江霁初。
江霁初用眼神坚决表示:臭,不要。
谢寄:不臭,你闻闻,没味儿。
江霁初:不要。
江霁初不愿意陪他共苦,他只得忍着幻想中的臭味将手机塞进口袋:“学校不让带手机,为了你的安全,手机我先帮你收着。”
唐楚见状松了口气:“谢谢主任,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谢寄和善一笑,“不能。”
“?!”唐楚不可置信地坐在草地上,他双手撑地,像是看见什么难以理喻的怪物,“主任,我手机都上交了。”
谢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但能在鸣升这样的学校考到年级前五十,还知道抛出小错误来转移视线。”
鸣升考试频繁,仅靠玩手机不可能让一个年级前五十的学生一下子掉到后五十,除非他玩手机玩到没去参加考试。
谢寄看过唐楚的成绩单,每门分数都低得很均匀,而且字迹清晰,不像是困到意识不清醒的人能写出来的。
谢寄:“你是故意考这么低的,对吗?”
他说完就没再逼迫唐楚。
事实上也不需要逼迫,他拆穿唐楚用手机转移视线就是突破对方心理防线的第一步,接着又拆穿唐楚是故意考低,现在什么都不说,只会给对方自己已经全知道的错觉。
这么对付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孩子,他甚至会有一点微妙的负罪感。
正如谢寄所料,唐楚彻底慌了。
鸣升的老师没有学生故意考砸的概念,因为有校园怪谈,每个学生都在拼命学习,唯恐考低分。
所以之前老师问他为什么成绩下跌时,他随随便便就能搪塞过去,然后继续考年级后五十,可眼前姓谢的教导主任摆明要追根究底。
不,不是追根究底。
姓谢的教导主任已经知道了,就等他坦白从宽……
几分钟后,唐楚终于出声:“对不起。”
谢寄:“因为生非生,死才生。”
姓谢的教导主任果然已经知道了。
唐楚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打破,他惊讶地看着谢寄:“您……”
谢寄随意道:“不用管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吧。”
唐楚:“好,我全都告诉您……和江助理。”
江霁初全程围观谢寄装大尾巴狼,暗自感叹谢总套路深似海,谁都逃不过。
唐楚:“我做了一个梦。”
谢寄:“哦?什么样的梦?”
唐楚深吸一口气,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我梦见我最好的朋友……贺子鸣,他也是鸣升的学生,本来就成绩平平,有次考试衰神附体,连续两科卷子写错名字,其他四科也发挥失常,竟直接考了倒数第一,然后就失踪了。
“我当时很着急,问老师贺子鸣怎么会失踪,学校有没有报警,老师只说让我不要管那么多,不好好学习就会跟他一个下场。
“贺子鸣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玩到大,我想既然老师不管,那我管,我得为他要个说法。
“我想用偷偷带的手机报警,您知道的,信号是指手机卡对应的运营商,急救电话不需要运营商,没信号也可以直接打出去。
“但我发现,在鸣升无论是110、120,还是119都打不通。这不符合常理。
“从电话打不出去那一刻,我就察觉了不对。
“没过几天,我梦见了贺子鸣。
“梦里我班里就我一个人,门窗紧锁,贺子鸣疯狂敲我右手边的窗户,叫我不要学了,只有考倒数第一,才能从鸣升离开。
“他告诉我,鸣升根本没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