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许是祁星南的唇太过柔软,带着一点儿被夜风吹醒的凉,薄雪从那个一触即分的亲吻里觉察出了一点淡雅的兰花香。
他迟钝的思想总是落后许多,等到那个吻结束,冰凉如瓷片的唇瓣分开后,薄雪的脑袋里才后知后觉地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祁星南……竟然亲了他。
薄雪有些慌乱,想要往后退,带着水光的眸子微微张着,被润泽的光彩浸润的唇红而水亮,像一颗被雨露清洗过的鲜果,令人垂涎欲滴,忍不住去伸手采撷。
他着急忙慌地向后退了两步,有些不可置信,薄雪宁愿相信,那是一场古怪离谱的梦:“祁星南……你、我……”
祁星南眸子里的情愫翻涌着,像是暴雨后克制了自己的气息的兽,变得克制梳理:“对不起,前辈,是我冲动了。”
他的神色平静,眸色幽深,目光不躲不避,直直的迎着薄雪的眼睛,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希望前辈,不要讨厌我。”
薄雪的脑子被他的三言两语搅成了一团浆糊,他有些迷糊。
他和祁星南不是特别的朋友的关系吗?薄雪以为,祁星南就是对他有着朋友的好感——事实上,祁星南也是这样对他说的。
在此之前,薄雪从来不知道,特别的朋友会做出以下事情:互相帮助解决需求,每一天都黏在一起散步吃晚餐,还有……一个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短暂的吻。
薄雪迟钝,很难分清楚爱与喜欢,还有好感的区别。
他只能盲目地听信着信任的祁星南的话,把自己困进祁星南为他编织的柔软牢笼之中,直至现在——
薄雪垂下眼眸,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微微凑近,俯下身去,看着祁星南的眼睛,神情带着一点自己也不知道的期待:“祁星南,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句话犹如投进无波池塘的细石,荡起无边涟漪。
薄雪在问出这句话的下一秒,闻见了鼻端传来的淡淡花香。
祁星南握住他的腰,轻一用力,就把人带入了怀中。
他没有尝试去亲吻薄雪,也没有做出更多不理智的动作,而是就这样抱着薄雪的腰,把脑袋埋进了薄雪的胸口。
他抱得很紧,因为背对着薄雪的缘故,薄雪没有看见祁星南眼里幽深的情绪——
那是一种克制又克制、才能够强行保持着镇定的复杂目光。像是守护着珍宝的恶龙,却不敢轻易地将它们捧在掌心,怕自己的力量会毁坏它。
薄雪听见了祁星南的回答。
“前辈好笨。”这是祁星南第一次主动提起薄雪的迟钝,是一种嗔怪的语气,并不那么严肃,也没有真的怪罪于薄雪,“怎么现在才发现。”
薄雪脑袋空白了两秒,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些什么。
他常常拍青春偶像剧,也拍过类似于现在这个场景的镜头。
祁星南……在对他表白。
按照他仅有的几次拍摄剧本的经验来看,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不外乎两件,那就是接受,和拒绝。
薄雪有些苦恼,祁星南就这样抱着他的腰,一句话也不说,像是能抱到地老天荒。
如果把祁星南换成是别人的话,薄雪很轻松的就能够做出决断,把对方快刀斩乱麻地拒绝了事。
然而……对着祁星南,薄雪真的做不到。
……也许,这是祁星南和他是特别的朋友的缘故。
他很难直接用喜爱或是憎恶来形容这样一个人,对他好得几乎无条件,一切尊重他的意见,从不失约爽约,所有都考虑他的感受他的意见……
薄雪不忍心,或者换一个词来说,那就是,无法决定。
他有个预感,那就是只要自己今天晚上做出了任何一个绝对的选择,那么从此以后,祁星南和他的关系,就会出现极大的变化。
薄雪不想放弃他和祁星南的关系,因此不愿意去赌。
他是真的有些迷茫。
思索再三,薄雪才微微抵着头,问他:“祁星南,你希望我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他的神色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祁星南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避:“我希望前辈,能够追随着自己的内心。你的心在说什么样的回答,我就希望你做出什么样的回应。因为,你不在骗我,是你的心在说话。”
“比起漂亮而疏离的客套话,我更愿意听你的也许不那么动听的真话。前辈,是我很喜欢你,我的喜欢可以没有回音,但是你一定要做你自己。”
薄雪想了想,光落在他清晰的五官之上,氤氲了一层雾色:“我不知道,祁星南,你说我们是特别的朋友,但是我不知道,这个定义在你那里是怎样的。说实话,我对于感情真的很愚钝,反应太慢,我的心告诉我不想和你分开,但是它却没有告诉我,特别的朋友和情侣这两个名词的区别。”
他像是真的很苦恼一般,微微摇了摇头:“所以,祁星南,你能教我一下,告诉我,它们的意思是什么吗?”
祁星南罕见的没有立刻回答。
路灯光明明灭灭,流动着,串起一片跳跃的星河。
那光就隐约地点缀在他的眼睛里,像是落进几颗碎星。
“前辈。我不告诉你。”祁星南唇角微弯,勾勒出带着一点愉悦的笑,“你要慢慢探索,关于我们的关系,和你的回答。所以,前辈,请你保留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它成熟到能够开花结果,能够支撑着我们向下走去,你再告诉我,好不好?”
薄雪回应:“好。”
二十分钟后,赶来的Fina满头官司,像是要把薄雪这小祖宗给生吞活剥了一般,恶狠狠地隔空点着他们脑袋:“你们俩真是不给我省心!地下恋情就算了,还给我整出这么大的事故!是嫌我命太长了吗?!”
薄雪无辜垂头,每一根发丝都写着“我知道但是下次还敢”。
祁星南倒是老老实实地向Fina道了歉:“对不起,Fina姐,给您惹麻烦了。”
Fina刚想逮着祁星南教育一番,话都滚到喉咙口了,Fina在看见祁星南肿的青青紫紫的脚踝时,又强行摁了下去:“哎,你啊,祁星南,我很好奇这些年你经纪人是怎么从你老板手底下活下来的,三天两头这么刺儿,现在又在成团夜前夕弄得脚腕都这个样子了,还不得被骂得狗血喷头。”
这题薄雪会,慌忙举手,想通过积极回答问题来减轻Fina对自己的责怪:“那个!祁星南没有经纪人的!所以不会被骂!”
Fina惊异地看了祁星南一眼:“啊?真的吗?你没有经纪人和公司地话,怎么从这么多人里杀出来的?”
祁星南偷偷看了一眼薄雪,微咳了一声:“嗯……家里有这方面的人脉和资源,所以……”比较好走。
Fina震惊,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充满着无穷财富的藏宝洞:“我滴老天鹅啊,你居然这么有能力!我们雪雪从今天起就跟着你混了!对了对了,你是从哪儿来的啊?”
祁星南回答:“一个移民大国,家父早年去那边创业,弄了些小本生意。”
Fina像是媒婆一般,急着盘问祁星南的家底:“什么生意啊?还能和娱乐圈搭上边儿?”
“商业贸易和娱乐项目。”祁星南回答,“在国内的子公司叫做繁星娱乐。”
Fina倒吸一口凉气,默默蹭到薄雪旁边,悄悄说:“繁星娱乐,我们的公司,你怎么和我们老板的儿子谈恋爱了薄雪!”
薄雪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没有啊Fina,你别误会……”
而Fina已经开始进行了下一轮的盘问:“嗯……这么好的家底,怎么想着要进娱乐圈呢?”
薄雪也看着祁星南,上一次他问过对方差不多的问题,那次祁星南的回答是:“为了某个人而来。”
然而,祁星南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话却是对着Fina说的:“为了追求梦想,探索更多样化的人生。”
薄雪却读出了他这句话里的潜意义——
你是我追逐毕生,想要握在手心的梦。
……
……
二十分钟后,祁星南被救护车大呼小叫着带走了。
薄雪的脑袋被担心与迷惑充斥着,直到这两种情绪互相交缠着,变成了一堆浆糊。
Fina叫他:“哎,雪雪,回去不,我开车来的,送你,顺路。”
薄雪迷迷糊糊点了头:“好啊。”
他们上了车,薄雪忙着看手机。
【尤加利】:晚安。
还是昨天的信息,祁星南上救护车这么久了,都没发一条信息给他。
薄雪实实在在地有些担心。
他想了想,编辑了两条信息,发出去。
【新雪初霁】:hi,你还好吗?情况怎么样了?
【新雪初霁】:[猫猫探头gif.]
那边没有回话,薄雪想了想,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删删改改,才发出这样一条信息。
【新雪初霁】:祁星南,我很担心你,如果看见了的话,请你回答,你在干什么呢?[枯萎][枯萎][枯萎]
薄雪发完信息,就逃也似地关上了手机屏幕,眼睛注视着窗外不断移动的风景,然而心思全无,都飘在那一个小小的手机聊天框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是一个特别的朋友应该做的,还是其他的更亲密的关系应该做的事情。
约莫五分钟后,薄雪听见了自己手机信息的提示音——
他打开屏幕,一条信息就这样撞入眼帘,那一瞬间,万籁无声,仿若山河寂静。
【尤加利】:前辈,我有在认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