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长叹一声回道。
“官家有所不知,这几人是负责在城墙安置神臂弓的,一直都没出过什么差错。可今日不知是怎的,竟然连质量都不曾检查,就将刚从军器监内拿过来的神臂弓装了上去。好在,臣刚好路过此处,这才发现,这次搬来的神臂弓里竟然还掺杂有之前王时雍时的劣质武器。”
李纲略有些愧疚的继续说道。
“虽说如此,然臣想到这几人,平日里干活一直严谨勤劳,所以也不忍心责罚他们。但臣治下不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官家责罚。”
赵钦笑了笑。
“李卿都已经做到事无巨细了,还让朕怎么罚呢?看来上次清理还没清理干净,回头我会让皇城司配合李卿,将军器监内残留的坏兵器,都彻底的清理出来。”
说罢,又把以后要将军器监内的兵器甲胄都要印上名字一事,告知了李纲。
李纲顿时大喜。
如此一来,不仅能保证武器装备的质量,以后军器监内的管理也会更加的方便了。
从外城回到皇城之后,赵钦便一头扎进了睿思殿,睿思殿里的檀香味和安静的环境,都让他很喜欢。
“朱拱之”
“官家”
“北方可有什么消息么?”
朱拱之略微回想了一下。
“还没有收到什么消息,官家。”
“西边呢?”
“也没有。”
赵钦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香味都吸到肺腑内。
“这种岁月静好的日子,还真是让人沉醉啊。”
宣和七年九月的北宋,安静、祥和。
以至于都快让人忘记了,在边境之处,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金国。
赵钦闭上双眼,时间仿佛开始在眼前的黑暗中倒退流转。
公元1114年的秋季。
此时距离宋辽两国签订“澶渊之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年。
一百年,在历史的长河中,不算长,但是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却不算短。自秦一统之后,还没有哪一个朝代能过三百年而不亡。
而现在的宋辽两国,辽国已建国约有两百年,而宋朝,也有一百多年了。
这其中还包括了一百年的和平时期。
两国的军队早就已经忘记了该如何打仗,除了少数的精锐之外,军队渐渐的变成了一种摆设。
在这一年,一个名为完颜阿骨打的女真人带领着他的族人,在比辽国还要更加寒冷的北方,慢慢的成长了起来。
他最初是那样的渺小,小到宋辽这两个庞然大物,都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他成长的却又是那样的快,快到,当耶律皇帝想要把完颜一族诛灭时,却已经有心无力。
公元1114年十月,阿骨打率兵攻克辽国宁江州,辽金之战爆发。
十二月,辽国宾州、祥州、咸州归降女真。
公元1115年年初,完颜阿骨打称帝。
建国时,阿骨打曾对部下说。
“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宾铁虽坚,终亦变坏,惟金不变不坏。金之色白,完颜部色尚白。”
遂定国号“大金”。
九月,阿骨打攻克黄龙府。
公元1116年五月,女真趁辽国内乱,击败高永昌,彻底占领辽东。
也就是在这时,远在汴京城的童贯,开始变得蠢蠢欲动了起来。
公元1119年的三月,阿骨打不满辽国册封条件,拒绝了册封,辽金再次开战。
四月,宋徽宗听取童贯的意见,与马征带回来的金国使团商议联合灭辽的计划。
公元1120年的二月,赵良嗣带着宋徽宗的期望出使金国,“海上之盟”达成。
如果这时的徽宗皇帝能清醒的认识到,弱者加弱者可以抵抗强者的道理,如果这时的徽宗皇帝能想到,宋辽之间已经习惯了和平时。
也许就不会再有后面“牵羊”的事情了。
可偏偏徽宗和他的宠臣都很聪明,聪明到迫不及待的和一个拥有当时无敌铁骑的强者联合,将唯一有可能充当制衡角色的另一个弱者辽国灭掉。
公元1122年正月十三日,金军攻陷辽国中京。
按计划,这时候的宋军,应当是攻取燕京。
可事实却是,当年的五月份,童贯率十五万人之众,却接连吃了两次败仗。
童贯无辜的说不怪他,怪人数太少,怪种师道指挥不力。
徽宗宠他信他,于是这次给了他五十万军士。
十一月,童贯集五十万兵力,浩浩荡荡的攻伐燕京。
失败!
公元1123年,徽宗为了显示自己的无上功绩,童贯为了封王,二人一拍即合。
在这年的四月份,徽宗斥巨资,从金国手中赎回了燕京。
于是,金国不仅兵强马壮,还有了钱。
同时,金国也忽然发现,大宋废虽废,但好像遍地黄金!
五月,一直坚守“海上之盟”誓约的阿骨打死了。
死之前,对自己的部下说。
“我死了之后,这天下,你们想做什么,我也管不到了。”
于是金国把贪婪的目光,盯上了雁门关内的北宋朝廷。
公元1124年,金军击败叛逃的张觉,收回营、平、滦三州。
第二年的二月初,金军俘虏了辽国天祚帝,辽国灭亡。
至此,那个在东北寒冷地区,起初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女真族,在大宋的漠视下,甚至是协助下,终于一步步成长为了实力强大的金国。
一个足以将宋朝这个庞然大物掀翻的军事强国。
一股凉风,从镂空的雕花窗内偷偷溜了进来,从赵钦的身上轻轻抚过。
赵钦感受到凉意,慢慢睁开双眼。
“我刚才睡着了么?朱拱之。”
“回官家,睡着了。”
“睡了多久了?”
朱拱之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恭敬回道。
“不久,大概也就半个多时辰。”
赵钦茫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又一阵悠悠的凉风吹了进来,赵钦缓缓站起身。
“天气转凉了啊。”
说完后,走到御案前。
“朱拱之,给朕拿最好的纸笔来。”
朱拱之一愣,官家私下里,很少会用“朕”这个称呼。
再看官家此刻的表情,有期待、有兴奋、有担忧,还有一丝紧张藏在其中。
仿佛是考虑了很久的一件事,现在终于到了该去做的时候了。
朱拱之不敢耽搁,立即取来了最好的纸笔。
纸,是上好的宣纸,右下角用金箔绘着一条金龙。
笔,是用东北秋狼毫做的,每一条尾巴上,只取一根毛。
赵钦深吸一口气,眼中全是坚毅之色。
随后缓缓将纸铺开,重重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