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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蒂丝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其实在半夜短暂地醒过一次,但意识并不是太清楚,也没睁开眼。
房间很暖和,被窝也很暖和,但她昨天没脱衣服就睡过去了,所以感觉有点热,身上似乎都出汗了。
就当她刚有点恢复意识,迷迷糊糊想要睁眼时,一团软绵绵的东西钻到了怀里,她顺着本能抱住。
那东西的表面滑溜溜的,微凉却不是很冷,有种抱着凉水袋的舒适感。
坎蒂丝将微热的脸颊贴到上面,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再次沉沉睡去……
***
第二天,艾伯是被饿醒的。
他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坐起来。
贵宾房就是好,连沙发的尺寸都很照顾各个人种,比那个小旅馆大好几倍,他躺在上面丝毫不觉得憋屈。
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噜的叫声。艾伯打开怀表一看,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可卧室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也大概摸清了这几人的生物钟。
起得最早的是娜娜。
据说这位精力旺盛的小朋友每天不到六点就醒了。一睁眼就开始晨练挥剑,最近好像还增加了早读任务。
第二个是坎蒂丝。赶路的情况另说,没事时她都会在七点前苏醒。
他听薇娜说起过,坎蒂丝以前喜欢在刚睡醒时煮一杯红茶醒神,但这个常年养成的习惯也随着日渐艰辛的条件一降再降……现在已经从一杯蜂蜜水变成一杯热白开了。
之后便是他和露比。他们都是比较随性的人,没有任务的时候在床上躺一天都是常见现象。
可现在已经快九点半了,里面那三位女士至少该醒了两个,怎么能一点声音都不出?她们就不饿吗?
艾伯撸了把头发,抬手准备敲响卧室门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嘘————”
娜娜从门缝探出头,在他开口前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又神秘地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艾伯不明所以,但见她衣装整齐显然是早就起了。露比也站在不远处侧对着他们,露出小半张脸上挂着深深的无语。
犹豫片刻,青年还是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娜娜将他引到床边,抬手指向还在沉睡的坎蒂丝。
距离她的正常生物钟已经迟了两个钟头,床上的少女依然睡得很香。
但众人不是在看睡美人,三道视线默契地投向少女怀里的那一团……
“…………他什么时候过去的?”艾伯俯下身凑到娜娜耳边,压低声音,“我怎么记得昨天坎蒂丝睡着时没抱着他?”
娜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我熄灯的时候他还在床尾那边。”
在船上时就算了。他们就当对方不想在冷硬的木板上休息,想要蹭别人的吊床睡。
可现在这么大个床,坎蒂丝就算睡姿再豪放都占不了这张床的一半,更别说人家现在只蜷缩在一角。
路西恩放着那一大片软绵绵的床不睡,还是准时准点的出现在坎蒂丝的怀里……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艾伯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不要脸……嗷——唔。”
痛呼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他自己捂住了。
艾伯一边单腿蹦着,一边用眼神谴责站在他左边的女士。
露比收回脚,神情还是一贯那副淡淡的样子,眼角轻轻瞥了眼青年。
艾伯:…………
他发现了。从一开始跟着坎蒂丝和路西恩离开王都后,不管队伍里加入或离开了什么成员,他始终都是那个垫底的存在……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混得这么惨了?
还没等他酝酿好情绪,娜娜就拽拽他和露比的胳膊,示意两人一起出去。
关上起居室与卧室相连的门,艾伯终于能用正常音量讲话了。
“你们不饿吗?要不要去买点东西吃?”他一瘸一拐地坐到沙发扶手上,“我昨天好像看到有侍者端着酒走过,这里应该卖食物吧?”
这么一说,娜娜也感觉胃有点抽疼。
本来昨天晚上就没好好吃饭。等他们被送到这处贵宾房后,几名矮人只把他们的行李从小旅馆取回来,并没给食物。
当时饿过了劲,再加上她饿也不想吃行李里带的那些干粮,于是也钻进被窝里草草睡了。
结果就是,饥饿感在此刻开始报复她的胃。
“叩叩叩——”
通向走廊的门突然被敲响,起居室内的三人同时看过去。
艾伯犹豫片刻,见另外两人都没什么动作,只得自己上前开门。
“早上好啊,我亲爱的同胞!”满面红光的安东尼出现在门后,热情地伸开双臂,“你们昨天睡得好吗?”
一大早的,艾伯并不想与这位小胖子来个爱的抱抱。
还好他反应快,在对方的双臂还没往前伸展时,快速伸出自己的双手与他击掌:“早上好!”
啪——!
安东尼错愕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被击掌拍麻的双手,不禁陷入沉思。
这难道是冒险者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艾伯才不管他怎么想,习惯性的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眼,发现走廊尽头有个影子一闪而过,残存的睡意彻底散了个干净。
他顺手拽住安东尼的手腕,将其带进房中:“你怎么又来了?”
安东尼有点受伤地捂住胸口:“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嘘嘘!你小点声!”艾伯急忙压低声音,指向那扇关闭的内门示意还有人没醒,随后解释道,“不是不让你来……但你还是跟你叔父在一起比较安全吧?”
安东尼:“再安全也不如这里安全啊,你都没看到这里的守卫有多少……”
艾伯面无表情地听着他balabala夸赞地下城的守卫有多友好、靠谱,比地上那些游手好闲的大爷好多了云云,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个世界的参差。
同样是胡慕斯学院的,这个憨憨的脑子怎么就这么钝。
确实,地下城的守卫又多又认真,一般人很难混进来……但他们也很难跑出去啊!
可想到这位那不太聪明的小脑袋瓜,艾伯觉得还是不要给他增加多余的恐慌比较好,于是转移了话题:“你回那位老妇人家看过了吗?”
“当然,我的箱子还在那儿放着呢。”安东尼怔了怔,颔首道,“你们放心吧,那位小先生和他的祖母都有人照顾,现在都能下地走动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想来坎蒂丝听到也会安心。
但安东尼却不是为了传递消息才跑来的。
棕色的眼睛转了圈,他朝艾伯招招手,扭扭捏捏地小声道:“你看,现在我们之间也算很熟了。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确实是协会的人……”
艾伯轻“啧”一声:“说重点。”
安东尼:“咳咳……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委托,你接不?”
艾伯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他指的“委托”是什么,不由抽抽嘴角:“……你还不死心啊?”
安东尼:“那是我妈妈的妈妈传下来的,以后也要留给我未来的妻子,当然要拿回来!”
说着他还从怀里拿出一袋兑换好的筹码:“看,我已经都准备好了。”
艾伯倒是有点心动。
他以前也不是没去过赌|场,对自己的手气也算有自信。但现在实在不能算是个好时机。
“现在就算了。”他朝卧室的方向努努嘴,“坎蒂丝还没醒,我们不能丢下她离开这里。”
反正他是不会再离开露比大佬半步了。
可没想到,原以为会一直坚守在房间里的露比却率先按上把手,大步踏出房门。
“哎哎哎!等等!”艾伯想伸手去拦,但在看到漂浮在一旁的风精灵时又怂了,“你、你出去干什么?”
露比翻了白眼:“吃饭。”
艾伯:“可坎蒂丝还在睡……”
“你们伟大的贤者大人就在她身边,你操什么心?”高挑的美人不屑哼笑,“就算他变成一个球那也是只菲。你以为他认真起来,那帮矮人会是他的对手?”
美丽的魔人甩了下长发,踏着高跟鞋走远了,留下艾伯一个人在原地气抖冷。
“……呵呵,很好,我改变主意了。”
他一把搂住安东尼的脖子,笑得无比灿烂:“走吧兄弟,我帮你把戒指赢回来!”
安东尼看着他近乎扭曲的笑容,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要、要不还是等坎蒂丝醒了再……”
“我们要抓紧时间,一旦有其他人看上那戒指,在你之前赎走不就糟糕了吗?”艾伯打断他的话,继续微笑,“放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安东尼:“哦、哦……那行吧。”
娜娜左右看看,还是不太放心:“但是书上说过……”
“书上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实践才能找到真理。”艾伯扭过头,一脸严肃地教育道,“那些也都是人说的话,你能保证写书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吗?如果是坏人,你还要相信书里的话吗?”
他一连串话说得又急又快,突突突就把娜娜说晕了,不知不觉就被带着一起走出房间。
***
坎蒂丝是被一阵甜香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按着怀里的团子坐起身,拿出怀表看了眼。
十点五十九分,这都快到午饭时间了。
脑子因为睡得时间太长而有点晕,她盯着表盘看了好久,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室内还是黑乎乎的……
哦对,他们现在是在地下城,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自然光来着……
“你终于醒了?”
露比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咬了口手里的小点心,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快起来吧,正好能赶上一场好戏。”
***
□□中,到处都是男人的吆喝和咒骂声,骰子和滚珠的声音也络绎不绝。
红黑相间的□□飞速旋转着,提起周围一圈人的心。
当圆滚滚的小金珠再次划过艾伯的预测点,钻进标注着黑色区域的【26】号位时,原本安静的一圈人瞬间沸腾。
“我赢了!!数码号!中了!!”有人大笑着拢过满桌筹码,激动地亲吻桌面,“感谢吾主、感谢吾主……”
负责这一桌的工作人员按照一比三十五的赔率给他补上剩下的筹码,却又在对方伸手要拿时微笑提醒:“您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
那人怔了怔,这才恍悟般连连点头:“哦哦!感谢阿古斯勒大人!”
工作人员这才松手,恭敬地站到一边:“祝您游戏愉快。”
与那边的和谐氛围不同,艾伯和安东尼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娜娜扒着桌子左右看看,最后总结道:“连续十一次了,你连一次都没猜对。”
艾伯不肯承认自己的手气会烂到这个地步,咬牙坚持道:“不,一定是这一桌有问题,我们换一桌继续!”
看着他那双开始充血的眼睛,娜娜有些害怕地瑟缩一下,劝说的话也咽回肚子。
然而,幸运之神并没有因为换一桌而降临。
在又一次地与所压颜色擦身而过时,艾伯彻底爆发。
“我就不信了,就是二分之一的概率我就一直押不中?!”他怒气冲冲地挽起袖子,向安东尼伸出手,“再来!”
安东尼看看所剩不多的筹码,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了。
他弱弱提出自己的建议:“要不……我们换个项目看看?”
艾伯:“不!我就不信我一直压一个颜色,还能一直押不中!娜娜你再去兑换一些……唔,是谁?!”
手指还没碰到钱袋,后脑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差点把他拍进□□。
青年还没来得及发飙,突然感觉脊背一凉,直觉在脑海里嘶喊着“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冰冷彻骨的嗓音。
“你不但自己出来赌,还带着娜娜一起……”坎蒂丝快步走上前,一把拽下他腰间的钱袋,“从今天起,你再没有零花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