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艾伯接过资料,一页页翻过去:“你调查得这么细?我们刚刚还遇到了这位罗兰太太,她并不承认自己丈夫的死与红玫瑰骑士有关呢。”
奥路菲欧斯见他单脚站立翻资料,还不好好拄拐杖,糟心地叹了口气。
默默搬了把椅子,按着他的肩膀坐下。
“她承不承认可不算数。”奥路菲欧斯抱臂倚着自己的办工桌,“他丈夫在回家的路上遇袭,当时就跟巡逻的守卫说明了情况,身上还带着好几片玫瑰花瓣。”
坎蒂丝眨眨眼:“当时?他没有立刻死?”
奥路菲欧斯摇摇头:“据守卫说,他一开始只是感到呼吸不畅。没过多久就不行了,甚至不能自己走回家,是被两名巡逻守卫抬回家的。”
“罗兰太太试图叫醒他时,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艾伯不可思议地又翻了翻资料:“这些人都不是当场死亡?”
“一半一半吧,没有立刻死亡的人都及时向巡逻卫兵汇报过。”奥路菲欧斯抽出其中一张纸,点点上面的名字,“其他的就像这个人,已知的第二名受害者海登·霍克。他没有报案,直接倒在大街上死了。”
“不过根据后续的调查,他当时已经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是在抛尸的途中。也许因此才选择了沉默。”
艾伯攥紧手里纸张,双唇抿得死紧。
奥路菲欧斯盯着他的脸看了数秒,才把资料抽走:“兄长觉得,这个‘红玫瑰骑士’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勇敢正直的人”他咬着牙说道,“这些人……该死。”
奥路菲欧斯沉默许久,将资料扔到桌子上。
“不,他是个卑鄙、自私又自大的人。”
见艾伯差异地看向他,奥路菲欧斯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房间的一角。
“这些人的确该死,但他也不遑多让。”奥路菲欧斯的语气很冷静,甚至有些冷酷,“无论他们的错有多大,一个人都没有权利擅自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
艾伯:“可他们……”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只不过是个烟雾弹,为了隐藏他的真实目的。”奥路菲欧斯忽而对上他的视线,仿佛一道利刃刺进艾伯的心里,“如果他另有目的,而这些只是他的保护色呢?给自己冠上一个正义之士的名头,内里终究还是个卑劣不堪的罪人罢了!”
艾伯张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遭的空气倏地变冷,坎蒂丝不知所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她觉得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一时不知该怎么打圆场。
“咕————”
三人齐齐看向路西恩。
“我说过,我饿了。”路西恩摸摸自己的肚子,委屈地看向坎蒂丝,“不是说要吃饭了吗?”
这一打岔,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奥路菲欧斯轻呼出一口气,拎起自己的外套:“走吧,我带你们去餐厅。”
***
守备的餐厅处于门楼的地下,比想象中的大得多,也简陋得多。
尽管魔法灯的光亮让这里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地下,可弥漫在空气中湿气依旧不甚美妙。
宽敞的餐厅里摆着好几排长桌,纵向拼在一起,两边摆着相应的长木凳。
此时正是午餐时间,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卫兵。
他们大多甩着制服,勾肩搭背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这是他们难得的闲暇时刻。
胸前没有一丝褶皱的奥路菲欧斯走在其中,显得分外不同。
像一只白天鹅混进了野鸭群……
坎蒂丝这样想着。
路过的几名卫兵看到他们,立刻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双脚一并,向走在最前面的青年行礼。
“队长!”
“奥路菲欧斯大人!”
青年向他们点点头,便领着三人走到打饭的地方。
他掏出钱袋,数出几枚银币递给厨房的帮佣:“我的兄长和他的朋友造访,多打三人份的饭。”
帮佣哪里敢收他的钱,边擦汗边摆手拒绝,惹得奥路菲欧斯再次皱起眉头。
后来还是厨师长看不下去,上前接过那几枚银币,亲自给四人盛饭。
坎蒂丝看着餐盘里绿油油的浓汤,干面包和几片可怜兮兮的熏肉,陷入深深的沉默。
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奥路菲欧斯。只见青年熟练地将面包掰成小块,放进浓汤。
虽然会时不时用随身带的手帕擦擦手指,可也足够让她惊讶。
今早见识过艾伯家的餐厅后,她更加佩服眼前的青年。
他不在乎周围人的吵闹声,却也没有参与的意思。只在别人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才放下勺子,对他们点点头。
艾伯也被他简陋的食物惊呆了:“你平时就吃这些?”
奥路菲欧斯淡淡瞥他一眼:“兄长吃不惯吗?”
“呃……那倒没有。”艾伯迟疑地拿起汤勺,“我常吃的干粮比这个难吃多了。”
坎蒂丝瞬间松开眉头。
那干粮她吃了一路。大概为了让保存的时间长些,面饼又粗糙又干燥,分量足些都能当板砖砸死人……
相对来说,还是眼前的浓汤更好些。
她见艾伯的叉子伸向小盘里的熏肉,立刻先他一步端走,瞪眼警告道:“重盐重油,你不能吃。”
说罢,转手把肉片倒进路西恩的盘子里。
艾伯眼巴巴地看着,痛心疾首地控诉:“就这么点东西你还要扣?光喝汤可喝不饱啊。”
奥路菲欧斯指指长桌尽头:“除了肉,不够吃可以再去盛。”
艾伯瞬间就萎了,苦巴巴地舀起颜色诡异的浓汤。
入口后发现味道居然不错,瞬间心情又好起来。
奥路菲欧斯见状摇摇头,静静吃完自己的午饭。
坎蒂丝等到他吃完最后一口,用手帕擦拭完嘴角后才低声道:“如果我们能帮你抓到那个‘红玫瑰骑士’,你能带我去见薇娜一面吗?”
折叠手帕的手指顿住,奥路菲欧斯双眼微眯。
碧色的眸子盯了她良久,眼珠一转看向艾伯:“是你说的?”
艾伯也悄悄扫视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那天半夜,我看到你往女王宫的方向走,回来时你手里的包裹还不见了……”
奥路菲欧斯:“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没有了,我发誓。”艾伯抿抿嘴,“坎蒂丝是薇娜的挚友,她会想见她的。”
黑发的青年垂下眼眸,不知在考量些什么。
最后微微点头:“我现在也不能直接见到她本人。如果你有什么东西想给她,我检查完毕后可以代为转交。”
坎蒂丝:“这就足够了。”
薇娜结婚,她肯定要准备一份新婚礼物。
具体会是什么,她得回去好好想想……
鉴于他们中有一个没有自知之明还喜欢乱逛的伤患,坎蒂丝三人被要求立刻回家。
他们的马车还没停稳,就看到管家打开大门,一位盛装的贵妇人手持着羽毛扇,仰着下巴走出。正好跟下车的坎蒂丝打了个照面。
露易丝夫人厌恶地皱起眉,张开羽毛扇挡在脸前。好似仅仅一瞥就会脏了她的眼。
她的贴身女仆看到艾伯也从马车上下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才让这位骄矜的夫人重新转过脸。
“艾伯里恩。”她的下巴又上扬了几分,看得坎蒂丝都替她酸的慌,“公爵大人还生着重病,你居然还有心情跟你的……朋友到处闲逛?”
“朋友”这个词被她咬得意味深长,还上下打量一番坎蒂丝和路西恩。似是嘲笑地举起扇子,遮住半张脸对身边的女仆道:“最近可要小心了……我的首饰盒上好锁了吗?”
女仆虽觉得有些尴尬,却碍于露易丝夫人的身份高贵,只得点头应道:“请您放心,安置得很妥当。”
“那就好。”露易丝夫人轻哼一声,“我可不想让它们被小老鼠那脏兮兮的爪子碰到。”
说罢,也不理会艾伯铁青的脸,转身走向另一辆马车。
无缘无故被暗讽了一顿,坎蒂丝到没感到气愤,惊讶的情绪更多些。
她无语地看向艾伯:“你继母……年纪也不小了吧?”
这种小儿科的斗嘴……说实在的,跟胡慕斯学院里的小屁孩也差不了太多。
艾伯原本还铁青的脸色瞬间破功:“你……被那么说,都不生气吗?”
坎蒂丝用少见多怪的眼神扫他一眼,真诚道:“说实话,不疼不痒的。”
路西恩却是眯眼,看向准备上马车露易丝夫人,轻笑道:“真是位高傲的女士。”
坎蒂丝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不妙。
啪。
响指声后,下一秒突然狂风大作,马车那边接连传来好几声惊呼。
露易丝夫人那顶华丽的帽子被突如其来的气流卷上半空,打理了一个多小时的精致发型也毁于一旦。
两名随侍的听差急忙去追帽子,露易丝夫人则是狼狈地躲进马车里。不久后,里面传出暴躁又焦急的咒骂声。
艾伯惊呆了,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竟有些失语。
“我就喜欢看高傲的人低下他们的头颅,”路西恩凑到坎蒂丝耳边,跟她分享恶作剧成功的喜悦,“是不是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