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会让爱世诅咒加重的新月之日,在天空高挂一轮饱满圆月之时,也会让与神灵相关的力量得到加持,甚至不受控制地耽溺于汲取由此产生的灵气。
在他们婚礼结束的三日后,就是这样一个满月之日。
退去宾客喧闹后重新回归沉静的深山神社尤显寂寥,但今晚却是爱世和椿绚正式进行神眷仪式的夜晚。
如果顺利的话,爱世身上称困扰了她多年的诅咒将会彻底消散,之后只需平稳地控制她体内的灵力即可,而这也是他们两人之所以要先举行婚礼的缘由。
那处距离神椿树最近并且之前就曾作为帮她镇压诅咒时用的神殿,在今夜却有意将其布置成了她和椿绚的婚房。
为了减少之前作为神殿时简置和圣洁的观感,如今这间神殿搬进了许多日常生活要用的器具,例如用来放置衣物的木质橱柜和衣架,带着镜面的古素梳妆台,还有茶几和坐垫,甚至靠窗处还摆放了书桌和书架。
之后这个房间会变成什么样,就看椿绚和爱世他们两人自己怎么布置了。
而休息睡觉所在的地方,则用轻如羽翼的白纱帐轻轻隔开,里面有能摆放下两张床褥的空间,前两天因为两人刚在一起住也不太习惯,因此就中间再隔开各睡各的。
可今夜不同,即便这里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婚房,但依旧还是使用了无数红色的注连绳,围着殿内绕了一圈象征结界的生成。
在四周这暖黄的烛火衬托下,气氛是庄严圣洁的,但也是旖旎缠绵的。
椿绚身着最高规格最正式的黑底金丝神服狩衣,戴着半面古朴的木质面具,与爱世面对着面仅间隔半米端正地坐着。
爱世则穿着轻薄纱质却有暗金绣纹的千早巫女服,头戴由黄金制成的前天冠,奢华的长流苏灵动地垂落在她的额前两侧,冠下她一袭柔黑的长发齐顺地梳在肩后。
其实这样的满月夜晚对爱世来说影响并不大,对她影响较大的朔月。
但对椿绚来说今夜却是不一样的。
他是椿藤主的神使,是椿藤主与现世沟通的神语者,这在他们铃守家族中其实也是很少见的,属于几十年间隔两三代人才会出现一个的存在。
这得益于他的精神与身体天生与椿藤主相性高度合一的天赋。
那么他在与椿藤主进行沟通和融合的时候,是避免不了会受到椿藤主其习性影响的。
椿树作为其本体的椿藤主,在每月的满月之时也会与世间万物的生灵一般沉浸在因满月的影响而生成的自然灵气中。
这是一种祂还未产生意识时便伴随着祂的渴望生机的体现。
那么反映在椿绚的身体上,便是他作为人的生理欲望会变强。
椿绚从小在许多人眼中都是清冷自持的,因为是能与神明对话的神子,基本上便与禁欲的印象相关,将那些爱欲之词加放到他身上仿佛都是对他的亵渎。
但极少数人知道,即便是椿绚,他在这样的满月之时,也不免会产生身为男性身为天地间万物之一的原始欲望。
每当这个时候他自然是会苦恼的,因此基本上像在这样的夜晚他都会到后山的瀑布寒潭之中进行修行。
但如今就连他的母亲都担心爱世在和他同房时会遭到他的冷遇,而不断嘱咐他要热情和温柔地对待将陪伴自己半生的妻子,只有夫妻恩爱,他未来的人生才能过得好有期待。
所以他也想过,与其让已经成为他妻子的爱世可能连同房都会受到他不自觉的冷遇,那不如就将他最具欲望的一面展现她的面前,和她一起度过这样的满月之夜。
……
对于爱世来说,她只是简单地以为椿虽然和椿绚不同,但椿是椿绚的另一个模样,仍然还是“椿绚”,所以她喜欢他。
只要那个对她温柔愿意偏爱她的一面偶尔能醒过来一次,为此她都甘愿一直等待,所以她一定要留在他的身边。
她曾经是一个贪心的人,她希望所有的人都喜欢她,所有人都愿意无条件地偏爱她。
但后来她发现,不要说所有人了,就连愿意喜欢她的人都少之又少,所以她也彻底践行着外婆曾抱着哭泣的她说的——那既然如此,爱世就把全部的爱和热情都给那些愿意爱着爱世的人吧。
于是她从一个自私贪心的人变成了一个自卑的同时也珍重一切会真心对她好的人,所以她不会因为那个对她温柔的椿无法时常出现就放弃他,去寻找或等待下一个可能会对她好的人,相反,她会近乎决绝地等着他。
爱世看着椿绚,她无法判断戴着面具之下的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于是她上前一步来到他的面前,轻柔地伸出柔细温软的手贴抚在他的下颌处。
而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抵触和拒绝她,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眸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任由她更进一步双手揽在他的肩上,像是拥抱他一样贴近他,然后抽下了他绑在脑后的细绳。
椿绚的半面面具随着细绳的松开而落下,看着他一如既往清俊的面容呈现在她的眼前,爱世的目光不再躲闪,而是将自己的头冠也取下放到一旁。
头冠的流苏与地面接触发出清灵的声响。
长发披散开来的爱世再次将双手抚上椿绚前胸,在他的心脏所在之处,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然后闭上眼吻上他。
也许今夜本就是他比较感性的时候,也许是她看着他的时候太过深情,他到底是被打动了,在爱世吻上他的那一刻,他也闭上了眼。
他们彼此的唇舌试探着,湿濡交换着,最后深入。
不知何时,椿绚也已经将爱世抱在了怀中,然后带着她缓缓躺在了白洁的床褥上,将彼此的衣衫退去。
满月的流光随着山风吹向摇曳的轻纱,殿内的烛火早已熄灭。
昏暗寂静中,爱世深深感受到的,只有他们彼此紧贴的肌肤,还有她耳边黏腻的吐息。
最后,她的体内被椿绚彻底覆盖。
那潜藏在她肌肤深处的诅咒符文在那瞬间突然像是被新入的主人驱赶,不断急促扭曲地浮现在她的皮肤表面上。
椿绚紧抓住爱世的手,由他的掌心向她的掌心处印下属于椿花的符文,然后如同抽枝发芽般,掌心处的符文变成了淡红色的藤蔓一路蔓延而下,遇到有诅咒符文所在之处,便开出一朵小型的淡红椿花。
直到所有的诅咒都被彻底清除,这些椿花才如微风轻抚般无痕退去。
而累极的爱世同时也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
在后半夜,快接近黎明之时。
爱世醒了过来。
很难得,她感觉整个人精神都很好,她还以为她会不舒服。
看到身旁的椿绚睡得很深很平稳,爱世不禁坐了起来,然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地就觉得很委屈。
别的女孩子和自己的新婚丈夫是怎么相处的呢?在这样绮艳的夜晚,是不是彼此会讲一些温暖的话然后相拥入眠?
明明今夜椿绚没有再用会让她难过的抵触和冷漠对待她,而是努力像对待妻子那样对待她了,可她到底还是伤心了。
她竟然强求椿绚要这般努力地对待她,她突然就觉得好抱歉好厌恶自己。
说到底,这依旧还是她强求来的,她总是在强求。
但这些如果不是她强求,她就根本不会有的。
所以只能自己卷起被角悄悄缩到一边无声哭泣,她怕惊醒椿绚让他看到她竟然在哭,她怕看到椿绚那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还要哭的神情。
“爱世。”
身旁清润的声音响起。
爱世来不及抬起泪脸看向前方的人,她就被轻揽进一个温柔的怀抱中。
圈抱住她的人温声问她:“爱世怎么了,为什么哭呢?”
爱世缩在他的怀中摇头。
“那,是在害怕什么吗?”
爱世仍旧摇头,却因为他关切的询问而让泪水不断涌出得更多。
他“醒”过来了,她本该很高兴的,她明明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想说:我们结婚了椿哥哥。
想说:能和你结婚,我真的很高兴。
但她想说的话就是堵在嗓子处说不出来,她只是不断地流泪。
男人叹息,只是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润透他的衣襟,但不能任由她就这样流泪下去,于是他又低声问道:“爱世,以后不会再有伤害你的诅咒了,你高兴吗?”
爱世在他怀中点头。
“也不会再有什么邪异会伤害到你了。”
爱世又点点头。
在男人清缓的语调中,爱世渐渐地好像好一些了。
人就是这样,只要在安心的怀中哭累了,就会沉沉睡去。
……
第二日早晨,爱世独自一人在床褥中醒来。
再次醒过来之后,爱世的心情感觉好多了。
而椿绚早已外出到后山修行了,这是他必须要做的。
再之后会有他们两人都要完成的神社工作。
她才刚嫁进来没几日,肯定还会有很多不适应的,但好在她的婆婆大人对她非常照顾,基本上只要跟好她就不会出错。
当爱世掀开被褥准备整理的时候,发现一个精致的小木碟不知在什么时候摆在了她的枕边,上面放的好像是……宵待草?
爱世拿起一朵仔细看着,的确是宵待草。
一种在夜晚默默开放的花,释放一夜香气后在清晨便会凋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