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月郎的话,他根本就不会这样对她的。
爱世渐渐也意识到了这点。
因为真宙对她的不喜已经明显让她感受到了他对她是有敌意的,而不是什么单纯的报复和考验她的决心。
甚至在她面前,他都只以阴森可怖的骷髅模样出现了。
森冷、刻薄、阴狠,他就是有意将她和月郎之间美好的一切打碎的。
于是,当她偶然遇到了这个妖异家族的前家主夫人后,她一直深埋进内心的痛苦终于绷不住,全部争先恐后地溢出倾倒在这位温柔夫人的怀中。
这位温柔的夫人,是爱世已经多年未见的,是她人生中最珍重的姐姐,湖香。
湖香夫人是真宙无奈特地邀请过来安抚彰子的,想着她们同是在现世生活长大,性情又相近,应该能让整日恐慌的彰子平静下来吧。
结果,湖香应邀前来却看到侍女打扮正做这粗活的爱世。
她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喊出声:“爱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到湖香后,爱世的心情先是有一阵恍惚,似乎不敢相信,紧接着就像崩溃一样扑进湖香的怀里大哭,根本止不住,就和小时候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
后来基于湖香的请求和长老院的压力,真宙终于不再为难爱世。
并好心地告诉了爱世,他其实根本就不是她的什么月郎,而爱世仍然在哭泣的眼睛则看向了这个和月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是不是感觉好受一点了,月郎根本就不会像我这般为难你呢。”真宙难得对爱世和颜悦色。
“他只会因为想要替代掉我跟你在一起而自找死路。”真宙也用很遗憾的语气表示道:“所以那个蠢货已经死了很久了。”
爱世瞳孔蓦然放大。
“月郎只是一个从我的影子里诞生出来的小小异端而已,这样的异端能够被我所接受能够存在于世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而他却非要为了你这样的女人找死,所以真是可惜。”
然后真宙指着庭院那株动人的垂枝樱说:“现在月郎早已经变成这棵树的养料和它合为一体了,你看这樱花开的多好呀。”
“所以你就当这棵树是他,好好照顾这棵樱花树吧。”
爱世的这种身份,长老院的人不会放她离开,而他也绝对不会娶她,不是说她对月郎情深意重么,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样诡异的环境,像她这样在现世中幸福长大的孩子估计没过多久就会想着怎么逃回去了。
但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了。
……
月夜朦胧,樱枝摇曳。
在许多陌生的人眼里,这株巨大的垂枝樱也许近乎妖物,但在爱世眼里,它的花瓣枝叶,对她温柔地就像月郎一样。
爱世在知道月郎如今也许成为了这株樱树后,虽然心里有无尽的说不出的痛苦,但她还是像对待月郎无法与她言语的灵魂一般对这株樱树照顾地无微不至。
爱世如今几乎每天每晚都陪在这株垂枝樱旁。
说来也奇怪,宅邸里的一般人是不太敢接近这株垂枝樱的,因为有一种说法是这株垂枝樱是他们夜雾一族供奉的神主大人的分··身之一,也是夜雾的根基之一具有强大的妖力,经常有不明所以的人接近它,一不当心就会被它捕捉住吸食血肉,最终成为它的养料。
但爱世完全不怕这些侍女们特地告诉她的传说。
并且奇怪的是,这棵树对爱世竟然也异于常人的温柔,时常有人路过看到,垂枝樱会用它柔软还带着樱花的枝叶去轻抚她。
就是这样才让爱世更加确定,这棵樱花树就是月郎,是如今已经不能说话,变成了一棵樱花树还对她这么好的月郎。
所以爱世不愿离去。
湖香看到爱世这个固执又有些疯魔的模样,她也含着泪非常地难过,她每次过来都努力劝爱世不要把心思再寄托在这棵树上了,要想办法回到现实好好生活啊。
她觉得爱世一定是被这里影响了,等回去之后就能当做是一场噩梦全部忘掉了。
这段时间,爱世也与湖香回忆了很多她和月郎之间的很多事。
她一遍一遍地试图让湖香明白,她因为自己弄丢了月郎而感到很痛苦。
如果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喜爱着她的男孩就算了,她也不会羡慕别人,她觉得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想办法找到快乐,可她无法释怀是她自己主动抛弃和遗失掉一个真正无怨无悔喜爱着她的人。
而湖香依然想让爱世回到现世去,可她自己也没有很好的办法能顺利带着她离开这里,甚至她的丈夫真慎也无法无权带离这个被长老院打上巫女继承人标签的爱世。
……
爱世因为要照顾和陪伴樱花树,所以经常能穿越庭廊的间隙看到真宙和彰子,看到真宙热情殷勤以及彰子面露难色的模样。
每当这个时候,垂枝樱就会垂下轻柔的枝条落在她的肩上,会陪伴着她,而她也逐渐接受了,虽然那个男人有着和月郎一样的脸,但他却并不是月郎的这一事实。
而且看到彰子的模样,她不仅没有任何嫉妒她的心情,反而会想到虽然她想好好陪着月郎,但什么都不知道的彰子的确不该牵扯和深陷在这里。
但她和湖香想的一样,彰子又该怎么逃离这里呢?
这边对于真宙来说,其实真宙真的很喜欢彰子这种像小兔一样的女孩,尤其当他知道月郎喜欢的竟然是爱世这种与彰子完全相反的女孩有了对比的情况下。
前家主夜雾真慎,因为丧失家主之位而得以婚姻自由,所以娶的妻子是来自外界现世性情柔和的女子,据说是因为真慎偶然间救下了她并收留了她,在后来的时间里两人日久生情所以才走到了一起的,如今他们倒过着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生活。
所以长老院才放弃了真慎将全部精力都投放到他身上,生怕他断了夜雾一脉以及违背对神主的承诺。
但他才不管什么夜雾一脉能不能延续下去,他本来就不是主家的人,当初突然被拉来这里谁问过他的意见了,他看似随心所欲其实处处受制。
这其实就是为什么他愿意留下月郎的根本原因,在明知月郎是属于异端的情况下。
所以谁都不能逼他做任何事,即使非要与一位女子共度,他也希望是彰子这般温柔坚定的人,而不是以所谓嫉妒标榜自己身份的女人。
只是太像兔子一样的女人,同样会对他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充满抵触的。
……
某一天。
爱世照常梳理着垂枝樱,为它浇灌着甘冽的泉水。
不论其他人是如何忌惮着这株樱树,至少在她面前,他从未展现过可怖的一面,反而是充满灵性的温柔的抚慰。
彰子今天也和之前几次一样过来找她说话了,虽然依旧有不少监视着她们的人,但她们两个一同说说话也无妨。
但这次,彰子在趁那些人不注意的时候,悄声对爱世说让她不要害怕,很快,她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爱世听到后疑惑,什么意思?是夜雾的家主愿意放过她们了么?还是彰子已经找到逃走的计划和路线了?
但彰子也没办法和她说清楚,只说让爱世准备好不要害怕。
后来,爱世才知道,原来是守山神社的椿绚和来自其他神社的大人们特地前来解救她们了。
那时,已经是一片混乱,椿绚几个和真宙与垂枝樱不分上下地打斗了起来。
而另一波救助她们的人则要带着爱世和彰子离开。
爱世几乎是被湖香强扯着离开的,因为湖香朝她生气了,所以她只能含着泪再次抛下了月郎。
但几乎是同时,爱世也紧紧牵着想让湖香和她一起离开,这个地方确实可怕极了,她不能将湖香留在这里,万一之后有人为难她要伤害她怎么办,湖香也是普通人啊……
她已经不能承受月郎和湖香这两个除了外婆以外对她最好的人都永远留在这个她再也见不到的遥远地方了。
被人催促的慌乱中,湖香听见爱世的话也不断流着泪说不出话,只有真慎在不断对爱世保证着他会好好照顾湖香的,请她放心的话……
忽然间,有人大喊:“起火了——起火了——”
“那棵垂…垂枝樱被烧起来了!”
“庭樱大人被人烧了——”
“天哪,那是神主大人的——”
“神主大人——”
虽然话是这样喊着,但人们都在往外跑,生怕那个诛灭妖邪的火烧到他们身上。
而爱世早在听见垂枝樱被人放火烧了起来的时候就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与人流相反的方向愤力跑去。
对她来说,垂枝樱被烧,就无异于月郎的灵魂也要被烧掉了
她已经抛弃月郎一次又一次了,于是这一次她不顾椿绚的愤怒,徒手救下了这株巨大垂枝樱仅剩的一段枝条。
神椿树的花瓣只会诛杀妖邪,却不会伤害人类甚至能够给予庇佑,所以碰上爱世的熊熊烈焰只会通通都化作椿花瓣飘散开来。
可是,垂枝樱的主干已烧焦,救下来的一小枝条也奄奄一息。
爱世将这截枝条紧紧护在怀中,面带乞求对椿绚说:“椿绚大人,月郎在里面,还请看在他已经没有威胁的份上放过他吧。”
可在椿绚眼中,爱世已经是被这株妖樱迷惑了的人,于是毫不退让地严厉说道:“这株樱花树是受人血肉供奉的妖物,我绝对不会让它侥幸被带到普通人群之中。”
“我不想伤到你,请你把它丢到地上!”椿绚指尖中已经夹上全新的红烈的椿花瓣了。
而爱世却像被蛊惑的教众般疯魔地尖叫喊道:“不要!我不许你动它!”
于是两人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爱世拿准椿绚不会真的攻击她转身就往刚刚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