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卖柴火为生的砍柴少年,在一天的傍晚,从深山里牵回一位美如藤萝的少女。
而那美丽的藤萝少女却在浓云遮月之时,将他的心生生挖了出来。
圆月终于从浓云处透出,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捧着他的心抬头笑着对他说:她要把他的心好好藏起来。
这样,他就再也离不开她了。
从此,砍柴少年和藤萝少女便生活在了一起。
他无悔地为她奉上她想要的一切,只要她愿意露出笑容就是对他最好的嘉奖。
平日她喜欢待在他们简陋的木屋里,安静地摆弄那些新奇的西洋玩具等他砍柴回来。
但有时,她也愿意穿上鲜艳明彩的和服,跟着他一同到深山里去。
由他牵着她柔软细腻的手慢慢走在山林中的小路上,走过了横跨在清澈溪流上的木头桥。
他在砍柴捡木枝的时候,她就坐在草坡上将路上采的野山花织成花环。
等他捆好柴火后就踮起脚将她手中的花环戴在他的头上,然后嘻嘻笑着看他满脸是灰却头戴花环的滑稽模样。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无心,却每日都欢喜的。
也许这看起来像一个噩梦,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不愿清醒的美梦。
可村民却认为这少女就是山中的妖异,这砍柴少年是被她蛊惑了才失去理智,成为了她的奴仆终日和她待在一起。
所以他们要铲除这个妖异,免得她再害人。
于是有一天,他们趁他上山不在家的时候,将一把把燃烧着的火把扔向了她所在的木屋里……
当砍柴少年回来后,见到他的家变成了一片烧焦残屋。
而藤萝少女连同他的那颗心一起,全部化成了灰烬。
“利辉?利辉?!”
像是听见有人在呼唤他,沉浸在巨大悲伤中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利辉,你醒了。”
见到他醒了过来,老伯爵才终于松了口气。
“爷…爷爷?”
爷爷怎么会在这里?他虚弱地想着。
他现在是在哪里?
他是又回到了过去?
还是依然在只留下了爱世坟墓的世界里……
……
等意识稍微回归一些时,他才知道原来是他发高烧了,已经昏昏沉沉了好几天,医生也过来诊疗了好几次。
他打了退烧针,但依然没怎么好转。
这让公馆的管家非常焦虑,连忙告知远在盛冈的老伯爵。
所幸等昨夜南部老伯爵来到之时,他就开始退烧了,接着就是今早他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这场大病来势汹汹,以至于他在很久之后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初夏,距离去鸣山还有两个月。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到的是这个时候,而不是在之前的列车上。
并且他印象里,这个时候他似乎的确是有生过病的,但还不至于严重到连爷爷都专门过来看他的地步。
不过,想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时候,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可一想起那座坟墓之下埋葬着他还来不及见到的她,一想起梦里连同他的心一起烧成灰烬的她……
他没忍住的泪还是落到了枕上。
果然,哪怕他不能改变什么,他还是想见到她的。
……
老伯爵见孙儿自醒来后就如此消沉悲伤,虽不知他和久生家的那个小姑娘发生了什么,但听见他昨夜梦话中还念着那女孩的名字,他大概也能了解一些。
一开始把不喜欢那女孩的话说得太满,结果后来又不禁喜欢上她。
现在那女孩真的打算与他解除婚约了,他又无比痛苦,那爱慕的话再也无法宣之于口。
老伯爵深深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喜欢这种事若是死守在心里的话,结局往往都是可惜,一生错过。
当他正打算推自己孙子一把,打算再做个恶人表示绝不解除这个婚约时,没想到利辉倒是虚弱地朝他笑了:
“爷爷。”
“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盛冈这个地方。”
老伯爵听明白他说什么之后,了然又无奈地看着他:
“那就,带她去盛冈看看吧。”
……
因爷爷难得到了东京,于是就邀请久生子爵和爱世到他家做客。
当管家拉开素面拉门后,他就看到了此时正恬静地坐在软垫上的爱世。
她今日穿着件淡青色的和服,映着窗外绿枫叶的稀疏淡影,清丽的非常适合初夏时节。
明明每一个轮回他都能见到她,但当他再次见到她时,却感觉恍如隔世。
也许是因为爷爷确定了他的想法,对子爵和爱世格外的热情,仿佛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不曾存在那样。
在聊了一会儿后,爷爷让他带着爱世到外面的庭院中走走。
他答应了。
他领着爱世来到庭院里闲散地走着。
当走在绿枫树荫下时,他给她说了他梦里的那个故事,借着这个故事,他对她说了接近告白的话。
她后退一步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坚持上前一步对她说——
他梦中的那个女孩和她长得一样。
结果他一说完就把她吓到了。
对于她来说,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莫名其妙??
这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让她难以承受起来,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现在他这种深情的样子,看着她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啊!
于是直到去鸣山前都不愿再见到他。
甚至到鸣山后,依然像躲什么可怕的怪物那样躲着他。
连清本都问他他到底做了什么把他的未婚妻吓成这样??
……
鸣山旅庄。
当风雨来临,得知有些女孩还留在山里所有人都非常焦急的时候,他就去找她了。
哪怕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次,他依然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他不像那些人还在山道上寻找着。
经过那么多次的轮回他已经能避开很多地方往更深入的地方去找了。
也许是相较于之前,这次他不再像无头苍蝇或带着某种执念目的般去找她,他冷静了许多。
她若是从斜坡上滑落下来的,那他就应该尽量贴着斜坡的底下去找,而且在下着大雨照着手电筒都还是看不清的情况下,更应该仔细才行。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之前他会不会就是因为太过急躁,连生生错过了她都不知道。
但终于。
终于这次,他找到了她。
倒并不是因为这次他找得很仔细,而是因为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放声大哭。
当他听到雨声中夹杂着阵阵哭声后,心中大震,几乎是本能般顺着哭声的方向奔去。
在手电筒白光的照射下,他看到了正躺在山坡下的她。
她哭得很伤心,哭得仿佛她被全世界抛弃,哭得他的心也无比揪痛悔恨。
原来,当初他们放弃她选择而待在旅庄以保安全的时候,她就一人在这里哭泣,哭得那么的绝望无助。
自长大后,他就从没见过她这般哭过。
这次终于找到了她。
他并没有经历无数次轮回后终于成功的沧桑感,反而心态像忽然回到了最初焦急找她的时候。
“爱世。”他唤了她一声。
但她沉浸在与风雨同哭的难过中,什么都没听见。
因怕惊吓到她,他关弱手电筒的强光走近她蹲了下来,轻推了推大声喊道:
“爱世!你还好吗!”
“是哪里摔疼了吗?”
他的忽然靠近,让本就没有了安全感的爱世着重吓了一跳:
“是…是谁!”
“是我,南部。”他朝她喊道。
“南部?”爱世此时满脸都是雨水,什么都看不清。
“是我,别怕。”
说完就用力揽起她再将她扶了起来,让她能先坐着靠向他。
然后再将自己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披在她的头上包住她。
当时他走得太急连雨衣都没有带上,现在只能这样稍稍给她遮蔽一些风雨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
爱世低着头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衬衫,声音问得很轻,混在了风雨声里。
但,他还是听到了。
其实他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可那些轮回里的一切,也许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意味着什么。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告诉她他是历经了多少次才终于到了这里,最后只这样简单地回答了她一句:
“我一直在找你,所以…所以就找到这里了。”
“一直在找我……”
就是他说的这句话,让缩在他西服外套里的爱世再次哭了出来。
她觉得他不知道这句话对她的有多重要,也许他只是恰巧地找到她而已。
但他对她说出了这句话,对她来说就足够了,让她知道原来她没有被抛弃,只是之前还没来得及找到她。
在这个黑暗的风雨夜中,爱世从小声啜泣到最后抱着他大哭。
而这些他全都紧紧揽进自己怀里。
……
南部背着爱世艰难地走在风雨中的山林里,他想带着她原路返回,背着她是不可能爬那么陡的斜坡的。
而爱世则趴在他的背上拿着手电筒帮他照明前方。
其实她觉得自己是能走得动路的,只是听见南部要背着她一起离开时,她就动摇了……
也许是因为有人来救她了,所以整个人都变得娇气起来。
还…还从没有人这样小心地对待过她,让她甚至忘了他们之间还隔着那么多的事,哎……
就在这时,南部像是看到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说了句:“糟了我忘了!”
嗯?忘了什么?
爱世也抬起头朝前看了看。
当她刚看清前方那几块从山上滚落的碎石时,就一阵天旋地转被南部牢牢护在了怀里。
接着就是一阵流石泥块混乱冲下。
连她都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到了他……
……
第二天。
当他们被人救出的时候,那护着爱世的南部早已不省人事,后背一片血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