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车,纪瓷都还没有实感。
窗外人潮涌动，车载音响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她和喜欢的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公分。说不开心是假的,她甚至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要走完。
霍骁带着蓝牙耳机在打电话,低缓磁性的嗓音萦绕耳廓。
手机震动两声,纪瓷收回视线。
是宁蕊在聊天软件上问她考试的情况。
宁蕊：几次！
宁蕊：考完了没有！
纪瓷：嗯嗯。
宁蕊：猜猜我现在在哪？！
没等她猜，宁蕊已经沉不住气,发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上的女孩带着黑色的口罩,露出来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冲镜头比了个剪刀手,身后是A市火车站的一角。
纪瓷：你来A市了？
宁蕊：对啊,我妈过来出差。
宁蕊：刚好双休日，我就来找你玩啦。
纪瓷抿唇。
宁蕊：你住哪个酒店？
宁蕊：还不快把定位发过来！
“怎么了。”通话间隙，瞥见小姑娘纠结的神色，霍骁轻声问。
“抱歉,我可能看不了烟花了。”纪瓷把朋友过来找她的事提了一嘴，未免麻烦他，提议道，“...你把我放在最近的地铁站就行,我自己回去。”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他缓缓勾唇,“让你的朋友发个定位，我找人去接她。”
“这样会不会很麻烦你。”
“不会。”
纪瓷在手机上和宁蕊一提，对方立刻炸了。
本来以为她会拒绝,结果...
宁蕊：去去去！
宁蕊：可以啊几次,我不在你还过得挺滋润的嘛。
宁蕊：我好久都没有看到烟花了！必须去！
行吧。过了一会,宁蕊把定位抛过来,纪瓷转发到霍骁的手机上。
没多久，他就安排好了一切。
下午五点十分，宝马经过城市主道，进入沿海边的一个度假区。
沙滩和湛蓝的大海映入眼帘，海风吹拂着路边椰树的枝桠，橘黄色的落日在海天一色的边界晕染开，像一副大自然馈赠的油画。
纪瓷跟在霍骁身后下车。
刚才还在沙滩上摆弄场地的付燃，听见动静朝这边走过来。
“妹妹，好久不见啊。”付燃和她打招呼，“听三哥说你是来这边考试的，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考个第一？”
“我尽量吧。”纪瓷微微弯眸。
“厉害！”付燃竖起大拇指，“要真考了第一，来‘告白’给你庆祝庆祝。”
霍骁偏头看他一眼，“你请客？”
“嘿嘿，我哪有钱啊。酒水我包，至于其他的，三哥你请。”
他勾了下眼尾，目光扫过纪瓷，“行，我请。”
“人到齐了吗？”霍骁往堤岸下走。
“差不多了。”付燃跟上去，边走边比划，“哥你看，这边是烧烤区，这边是休闲娱乐区，然后那个礁石那，那是烟花燃放区，都按泉哥的要求来的，烟花也都用的是无污染材料。”
霍骁想抽根烟，意识到纪瓷就在身后，忍住了，他找付燃要了颗口香糖，扔进嘴里，“还挺隆重。”
“这算什么，泉哥说了，你的生日虽然就咱哥几个知道，但总要办得好一点，怎么着也对要得起这些年的感情。”
他笑，“这就开始煽情了？”
“这才哪到哪啊。”后面一句话，付燃生怕谁听见似的，压低声音在霍骁耳边打小报告，“我刚搬啤酒的时候发现，泉哥还准备了A4纸那么大的感言呢。”
“......”
纪瓷离两人不到一米的距离，刚才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她的耳朵。
等付燃被霍骁打发走后，她才问：“今天是你的生日？”
“身份证上这么写的，”他随口说，“到底是不是我也忘了。”
怎么办，她都没有准备礼物。
“别紧张。”似乎发现了纪瓷的局促，霍骁蔼声道，“他们就是想出来玩，随便找个由头罢了。”
那也是生日啊...
纪瓷想起上次自己过生日的时候，他和别人比拳，就为了让她许一个生日愿望。现在换成他过生日，她却什么都没有准备。
“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纪瓷昂起头。
霍骁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女孩眼里的光真诚无比，仿佛只要他现在说出来，她就会立刻把礼物捧到他面前似的。
可爱到让人心痒。
纪瓷在他的注视下，微微红了耳尖。
偏偏又舍不得挪开眼。
霍骁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眼底簇着落日的暖光，声音轻而低，“还真有一个。”
“什么？”纪瓷眼神一亮。
“我听成禹说，你有个喜欢的人。”
“......”她紧张起来。
当时是为了安慰顾成禹，纪瓷万万没想到，他会告诉霍骁。早知道这样，就否认了。
她垂下目光，像生怕秘密泄漏一般，“嗯。”
“这个人，我认识吗？”
纪瓷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好在被霍骁握住了手腕，这才稳住重心。
他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吓到了？”
“没、没有。”纪瓷闪电似地收回手。
“嗡...”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纪瓷在霍骁眼皮底下把手机打开，发现是宁蕊的消息，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开心——“几次！我到啦！！！”
谢天谢地。
“我先去接人。”她连忙低下头，从霍骁身边经过，像夹着尾巴的兔子一样开溜了。
霍骁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眸光不知不觉变得柔软，“小滑头。”
＊
度假区前面的这片沙滩与A市某著名旅游景点接壤，晚上八点钟，海滩上的人仍不见少，绵延几公里的海岸边燃起照明用的小火堆，深蓝色的海面辽阔没有边界，一眼都望不到头。
熟人聚会，宋致扬本就没有请太多人。
李泉是个好客的，来的每个人几乎他都认识，应酬起来比在自家酒吧还累。终于等到人都来齐了，他才能稍稍够喘口气。
“老三人呢？”李泉在宋致扬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发现刚才还在这的霍骁不见了。
“他嫌太吵。”宋致扬用下巴示意帐篷那。
那是他专门辟开的一块供人休息的地方，现在大伙都在兴头上，那边相对安静一些。
“这不是给他过生日呢嘛，主人公都不在算怎么回事。”李泉说完就要起身，“我去叫他。”
“劝你还是别去。”宋致扬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生日这事，咱们自己人知道就行了。”
“那怎么行！”
李泉的目光在前方几米远处落了落，“你自己看看，今晚有哪个女的不是冲着他来的，就那边喝酒的那几个，一直盯着他...欸，你又干嘛去？”
“我也找个地方清静清静。”宋总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李泉：“......”
宋致扬走下台阶，绕过正在餐台边的纪瓷和宁蕊，往海滩那边走。
“...这个好好吃哦！”宁蕊把第五块熔岩芝士放进自己的盘子里，顺手拿了两瓶果汁，拉着纪瓷找了个空位坐下。
“你不撑吗？”纪瓷看着仿佛一天没吃饭的好友，由衷地问。
宁蕊吸了口果汁，含糊道：“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才刚下高铁，准备去买个汉堡垫垫肚子，结果我还在排队呢，那个宋总就给我打电话了。”
纪瓷觉得有些抱歉，“那你吃吧，多吃点。”
就说话这会，宁蕊已经把盘子里的芝士吃完了，她咬着叉子讨好地笑了两声，“几次，你能再帮我拿两块嘛？”
“行，谁让我连饭都没让你吃成。”纪瓷端着盘子站起来。
“诶诶！”宁蕊叫住她。
她回头，“还想吃什么？”
“不是不是，”宁蕊比了个“耶”的手势，“我是想说，再加两块。”
“......”
纪瓷去自助餐区按宁蕊的要求拿了几块芝士，又添了两块黑森林打算自己吃。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宁蕊却不见了。
剩下的空位上，多了个人。
是早上见过那个的女人。
禾滢晃着酒杯，视线从她盘子里的蛋糕上扫过，话里带着些微调侃，“还是年轻好啊，不怕胖，甜食也能敞开了吃。”
纪瓷坐下来，给宁蕊发了条短信，然后拿起叉子，一口一口地吃着那两块黑森林，似乎把她当成了空气。
“喂，小姑娘。”禾滢晃着腿，“姐姐在跟你说话呢。你爸妈没教过你，在外面要讲礼貌吗？”
纪瓷动作微微凝滞，半秒后，她抬起眼，若无其事一般，“阿姨您刚刚说什么？”
“......”
禾滢表情僵住，很快又轻蔑地笑了声，“你就是用这种天真无害的表情勾引三哥的吧。”
勾引。
纪瓷眉心一跳，她瞬间明白了禾滢的敌意从何而来。
见她不说话，禾滢以为终于戳到了对方的软肋，脸上洋溢着得逞的笑，“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上学，别总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身上。”
纪瓷垂下目光，把盘子里最后一口蛋糕吃完，扯了张纸巾擦嘴，等做完这一切后，她才重新抬起眼，“姐姐。”
禾滢表示洗耳恭听。
等触及到纪瓷的眼神，她不由得拢了下眉。
女孩眼眸里一丝被激怒的情绪都没有，平静得无波无澜，“不能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别人，我弟弟才九岁都懂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