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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庾晚音惊呼。

一声巨响,房门破裂——

她伸手去推夏侯澹,两旁的暗卫也瞬间跳起,朝着夏侯澹身前挡去——

然而就在他们眼前,那大爷身形诡异地一歪,犹如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掀起,整个人朝旁侧倒下,仆地不动了。

庾晚音惊魂未定,喘息着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那大爷侧颈上多出了一把匕首,没入之深,几乎又从另一边穿了出来。

暗卫牢牢护着夏侯澹,转头朝房门望去。

门上破了一个大洞。众人心下无不悚然——这把匕首竟然是被人从门外投掷进来的,撞破木门之后还来势不减,长了眼睛般飞向大爷脖颈,一招毙命!

这得是何等蛮横的内力?!

房门这时才被人推开。

门里门外一打照面,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外面站着那位身材丰腴、长相经典、自带一颗媒婆痣的老鸨。

众人:“……”

那老鸨却盯着夏侯澹,颤声道:“你……”

这一开口,居然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庾晚音扭头一看,夏侯澹刚才已经把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她心中冒出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老鸨:“你……”

老鸨:“澹儿?”

庾晚音:“北舟?”

北舟伸手一揪,把那颗媒婆痣“啵”的一声揪了下来,周身骨骼“喀啦啦”一阵闷响,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一眨眼间就露出了男人的模样。

庾晚音倒是在小说中看过缩骨功这种东西,但现场视觉冲击仍旧过大。

她被惊到脑子停转:“你你你才是北舟?”

北舟:“澹儿,你怎会知道我在此地?”

庾晚音又去看地上那人:“那他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北舟:“不对,你怎会知道世上有我这么个人?”

夏侯澹:“停。一个一个来。”

片刻后,几人围桌而坐。

夏侯澹:“先回答北叔的问题。”他倒是挺会见机行事,刚才看过北舟的身手,这一声“叔”顺势就叫上了。

“朕知道北叔,是因为母后留下的遗书中提到过你。”夏侯澹张口就来。

北舟面露缅怀之色:“南儿如何写我的?”

夏侯澹:“……”

庾晚音脑中一瞬间构思了八百字感人肺腑小作文,什么十年无梦得还家,什么相思相望不相亲,什么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她对着夏侯澹使眼色,试图用意念拷贝给他,至少让他领会精神。

夏侯澹默契地点点头。

夏侯澹:“她说若遇危险,可以找你。”

庾晚音:“……”

这是什么死亡直男发言!你咋不索性说“北舟,好用”呢!

北舟眼眶一红:“她还记得我。”

庾晚音:“?”

夏侯澹:“所以朕即位以后就派人四处寻找,花了这么多年,前段时间才隐约得知北叔的踪迹,今日便想上门碰碰运气。”他见这关过了,迅速岔开话题,“北叔,地上那人是谁?”

北舟:“他在这楼中打扫两年了,我也是前几天才对他起疑,因为从他房中翻出了这个。”

他将一叠信纸递向夏侯澹。

庾晚音凑去一看,只见纸上写满了蝇头小字,却又不是汉字,弯弯绕绕不知是什么语言。

北舟:“这人是燕国派来的间谍,拿到的命令是刺杀王公贵族,挑起我国内乱。我发现他的密信之后,这几天一直暗中观察着他。你们今日上门打听龟公,我还以为是找他,就想着审一审你们……直到方才他痛下杀手,我才发觉不对。”

夏侯澹懂了:“所以他想下杀手,也是因为我们语焉不详,使他以为我们是来揭穿他的?”庾晚音想起来了,原文里是有这么个小国间谍,但最终没能成事,只在端王的暗中引导下刺杀了一个太后党的重臣,为他人作嫁衣裳。被捕后还遭五马分尸,下场很悲惨。

北舟:“这几年燕国很不安分,看来真是穷到走投无路了。你要小心,杀了这一个,没准还有别人。”

夏侯澹:“幸好今天北叔救朕一命。实不相瞒,朕如今在宫中确实处境危险,四面楚歌……”他恰到好处地黯然叹息。

北舟立即道:“其实我回到都城,便是想护你周全,又怕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你放心,南儿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庾晚音:“?”

大兄弟你的发言有点危险啊?

北舟行事颇有江湖气,说干就干,当即又缩回老鸨身形,粘上媒婆痣,走出房去请辞。

他在青楼蛰伏期间,对这里的苦命女子多有照拂,所以人缘颇好。此时一说要走,小美女们纷纷喊着“妈妈”流泪。

刚才那个给夏侯澹下药的小美女,应该是他的得力心腹,或许还有点红颜知己的意思,凄然垂泪道:“你去哪儿,能不能带我走?”

北舟眉头紧锁。他要进宫保护夏侯澹,肯定带不了人。

夏侯澹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对他悄声道:“朕回头会派人来为她们赎身,送她们平安离去。”

北舟感动道:“你真像南儿,和她一样善良。”

众人出了青楼,夏侯澹戴回了人皮面具,北舟则洗去脂粉,穿上男装,混入了暗卫之中。这么瞧去,他的本来面目倒也颇为潇洒出尘,有侠士之风。

庾晚音吹捧道:“北叔真俊朗。”

北舟遗憾道:“可惜了,叔倒是更喜欢做女人呢。”

夏侯澹:“……”

庾晚音:“……”

他刚才好像说了句不得了的话?

庾晚音禁不住再度偷眼打量北舟。

这人的设定不是暗恋夏侯澹母亲吗?难道是在心上人入宫后,深受情伤,闯荡江湖期间,欲练神功,挥刀……

庾晚音幻肢一凉。

她只是脑中胡思乱想,夏侯澹却直接问了出来:“北叔,你与母后的渊源,可否说与朕听听?”

北舟:“南儿是世上唯一懂我之人。只有她从不嫌弃我,认我当好姐妹。”

夏侯澹:“……”

庾晚音:“……”

北舟:“可怜她年纪轻轻撒手离去,留你孤身一人。”他怜爱地看着夏侯澹,“南儿走了,以后叔就是你母亲。”

夏侯澹:“…………”

夏侯澹:“谢谢叔。”

一行人回了宫,北舟有些惊讶:“让我待在贵妃殿?”

夏侯澹:“是的,朕身边恐有眼线,反倒是贵妃处宫人不多,方便说话。”

北舟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观察着这贵妃殿周围布置的重重暗卫,笑道:“没想到坊间流言也有说对的时候。”

庾晚音:“嗯?”

北舟细细打量她:“澹儿是真的将这位贵妃放在了心上。”

庾晚音:“……”您误会了,他只是需要我脑子里记的东西。

等等,自己这妖妃之名到底传了多远?是因为晋升太快了吗?

庾晚音干笑着朝夏侯澹身后躲了躲,垂下眸去作娇羞状。

却没想到夏侯澹比她更入戏,反手牵住了她的手,对北舟诚恳道:“北叔看出来了,我们便不多遮掩了。请北叔待她便如待朕,务必护她平安。”

庾晚音:“?”

不必演到这种份上吧?

北舟左看看右看看,露出了疑似姨母笑的表情:“放心吧。”

庾晚音这份诡异的尴尬直到入夜还没完全消退。

北舟已经摸去魏府取书了。夏侯澹问过他需不需要人手帮忙,他摆摆手:“多带人反而拖后腿。不必等我,安心睡吧。”

这一句终于流露出了一丝身为武力值巅峰的倨傲。于是盘丝洞二人组只能守在贵妃殿里等消息。吃完了烛光晚膳,又吃完了烛光夜宵,北舟还没回来。

庾晚音坐立难安,夏侯澹倒是淡定地啜了一口小酒:“魏府有各方势力盯着,要等所有人最松懈的时候再摸进去,肯定是后半夜。”

庾晚音:“道理我都懂。只是自从我们穿来,很多情节都改变了,我心里没底。”

胥尧本不会死,北舟在原文里也活了很久,但谁又说得准?

夏侯澹:“放心吧。最差也不过是个死。”

庾晚音:“……谢谢你啊,真的有被安慰到呢。”

夏侯澹闷头低低地笑。他微醺时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不复平日的苍白。庾晚音对着他看了几秒,诡异的感觉又泛了起来。

灯下看美人,三分美也能看成十分,更何况原本就是画皮妖精,这会儿都快飞升了。

或许是因为就着夜宵喝了点小酒,或许因为饱暖思那啥,又或许是因为早些时候北舟那夸张的反应。

她突然觉得夏侯澹也太好看了。

庾晚音不是不懂审美,而是不敢懂。生存面前,一切美丑都可以忽略不计。

譬如端王,谁又能说他不好看?但庾晚音一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就像看到了鲜艳的蘑菇,只想跑路。

奇怪的是,对着真正的反派脸夏侯澹,她那食草动物般的警惕心却越来越弱,几乎不能靠本能维持。

不行啊!恋爱脑是大忌!这种故事里恋爱脑全都要早死的!

庾晚音晃了晃脑袋。微醺的夏侯澹仿佛能察觉她的心声,漆黑的眼瞳朝她扫了过来。

庾晚音仓促地别开目光。

夏侯澹眨了眨眼,戏瘾又上来了,托腮问:“爱妃,是在偷看朕么?”

庾晚音“噌”地起身就走:“我去洗洗睡了。”

夏侯澹还托着腮:“一起吗?还能看到更多哦。”

庾晚音僵住了,瑟瑟发抖地转过头。

夏侯澹失声大笑,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等庾晚音走没影了,夏侯澹还孤身坐在原地。

他仍在举杯小酌,只是嘴角残留的笑意正在缓慢消失。没了共饮之人,偌大的殿堂忽然显得空旷,从铺墁地缝里渗出一股冷清的寒意。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朝他走来,跪在了他身后。

夏侯澹没有回头,轻轻放下酒杯:“白先生有信?”

对方双手呈上一封书信:“请陛下过目。”如果庾晚音在场的话,就会发现这个风尘仆仆的暗卫并不在他们共同敲定的名单之中,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夏侯澹拆开信封,从中先掉出几颗蜡封的药丸。他顿了顿,抽出信纸读了一遍,神情似有些不耐:“他还没放弃呢?”

暗卫没有说话。

夏侯澹将信纸放在烛上点了,顺手倒了杯茶,服下去了一颗药丸。这才吩咐道:“告诉他宫里一切如常,继续行事便是。”

庾晚音出了浴,烤干头发,自行上了床。床上用品已经按照现代标准改良了一遍,现在枕头不硬了,被窝也不凉了,生活质量显著提高。

夏侯澹去洗澡的时间里,她躺在床上还颇有点紧张。没想到夏侯澹只是占点嘴上便宜,到头来还是规规矩矩躺在三八线另一边。

庾晚音在安保升级之后找到了安全感,最近睡眠质量很高。唯有今夜因为牵挂北舟,辗转了一阵没能入睡。

眼睛适应黑暗后,她忽然发现夏侯澹也没闭眼,正对着床幔似看非看。

庾晚音犹豫了一下,悄声问:“你也睡不着?”

夏侯澹闭上眼,呼吸有些粗重,模糊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好像是“就知道没效果”。

什么效果?庾晚音怀疑自己没听清:“你怎么了?”

夏侯澹呼出一口浊气:“头疼。”

这么严重吗?庾晚音又犹豫了一下,朝他凑近了一点:“我给你揉揉?”

关心同伴很正常,她对自己说。

夏侯澹没拒绝。但当她的指尖碰到他的太阳穴,他却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庾晚音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他咬紧了牙关。

“怎么了?我轻一点?”

“……嗯。”

她也没学过按摩,只能没什么章法地轻轻画圈:“不知道能不能算个安慰——你这偏头痛只是个设定,到最后也没痛死——至少在你被刺杀之前,都没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