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师朗被带出了大牢,坐在大理寺的审问室内,翻看着关于何之栋进京上告赈灾款被侵吞一案的案宗。
这本是僭越之举,可为了圣夏朝堂的威信,他破了这个例。
当淳师朗看完案宗后,他的面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原本一直坚信的三观应该是被颠覆了。
凌宸翊再从贡院的试卷阁里,调出了当年淳师朗四次科考的试卷,让他亲自过目,上面考官的批注,他落榜的原因。
然后再将出自他手的这届科考答案放于桌前。
“淳师朗,本王为了解你的惑也算是破了圣夏建国以来的大例了,知道为什么,你所答的六份考题,只有一份被选中卖给那些学子吗。”凌宸翊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里看着他。
淳师朗哪里还有刚刚在牢里的那股子清高劲了,此时如一只蔫了的狗,耷拉着脑袋,盯着面前他四次科考卷子上的批注,不知在想些什么。
章瑜祺立于凌宸翊的身后,帮着他回答道:“那是因为,其余的五份答题都无法通过考官的送审,无疑就是落榜之选,所以,无法采用,更不能所买到的考生能高中,所以,弃用!”
凌宸翊再道:“自己看看你科考时的答题,你是个读书人,应该要明白,民为水,官为舟的道理,可你在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民就要严治,不可给予百姓过多的富庶生活条件,饱而思淫,这就是你的理念吗,再有一点,国家强大所靠的是官员的强治打严和制管百姓,加重律法惩治力度,而非是强大的军队,过多的征战只会劳民伤财,百姓应以农耕为主,加大上缴农粮的数量,你是怎么想的,只养官,严管民,当官的人就比他人高一等,当官就可以压榨百姓,你当所管辖地区的百姓是什么,你的仆人吗!”
“严管百姓,不让他们闹事,有王法意识,加大诛连力度,由原本的五族,加大到十二族,让他们惧怕,定可国家安定,这……这有何不可!适当的约束,才是自律的体现……”淳师朗弱弱的道。
章瑜祺头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个不可救药的人间毒瘤,他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的,他也自小读书,他是怎么将书读到如此偏激的程度的,而且对于自己的这种荒谬的理论这样的深信不疑的。
秦茉这时伸手指轻戳了下凌宸翊的肩,他明白她是有话想说,但因今日身上的这套衣服,限制了她的言行,于是嘴角轻扬着点了下头,算是允许了。
秦茉这才开口问道:“在下有件事不太明白,淳师朗,你那上面所提出来的饱而思淫的观点是何意思,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人不能吃得太饱,不然就会不思进取,因不愁吃喝了,而开始起坏心思了是吗。”
“嗯!有这个方面……”淳师朗抬眼看向她。
秦茉点头打断了他的话:“可你说,穷养百姓,富养官,那官就不会因吃饱了以后,有了更大的贪污之心吗,人心都是贪的,原本一无所有时,想有一点,有了一点后,想再多一点,多了一点后,想要得更多,就如黄金白银,谁会嫌那东西少,这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吧,你让老百姓饿着肚子为当官的人创造无穷无尽的财富,这是为了百姓造福吗,可你有没有想过,人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会不会有人为了活命,为了一口能吃饱的饭,而起了反抗之心。”
淳师朗想了想后摇头:“应该反不了,没力气。”
“那你可听过一个典故叫:蚂蚁吞象!”秦茉冷嗤一声。
再嫌弃的扭头轻“呸”了一声的嘟囔了一句:“就这文化水平,都不及一个初中毕业生,还想当大官,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
章瑜祺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多了不少东西,他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可却真不知道,这位小王妃会有如此通透的想法,这可真让他刮目相看。
凌宸翊也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一丝疑问,却看她对他挑了下眉后,就收回了目光。
她的意思他明白,是回家与他解释。
对于从她嘴里能听到不少新鲜词一事,他已经见惯不怪了,只觉得她的神奇,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淳师朗终是崩溃了,原本他一直信奉的理念就在这一刻崩塌了,原本他坚信的那些东西,被一一驳回后,他根本无法找出更多的理由来辩驳,这才是让他信心崩塌的原因。
“淳师朗,本王再问你一件事,这次你进京自荐,到底是受何人所托,是什么人在坚持你。”凌宸翊冷声开口。
淳师朗无精打采的垂着头的轻摇了下头:“不知道……”
“他是不是与你说过,现在的圣夏朝廷治理下的国家,根本就不是理想化的国度,应该像前朝圣冥国夜氏那样,来治理国家,方是希望,可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难道不知前朝为什么灭亡吗,推翻这个国家的人,又是何人。”凌宸翊阴阴地问道。
淳师朗抬起头来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是真的不知道,虽然我与他见过很多次,也聊过很多次,可却从来就没看清过他的脸,更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人生在世,能得一知己太难了,又何必问其出处呢,只要他明白我的想法,就是最好的事了……”
凌宸翊有点失望地呼了口气,原本还以为能从他这里得知一二,可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个淳师朗就是个大白痴。
看着淳师朗被押回大牢里,三人走出了大理寺。
章瑜祺看着要上马车的二人,叫住了凌宸翊:“璟王殿下,此事应该还没完。”
“自然是没完,还得辛苦章大人,好好配合瑜王兄将此次的案件彻底清查。”凌宸翊对他淡淡的点头。
章瑜祺再道:“可这个淳师朗也算是受人蒙蔽了,那他……”
“章大人,淳师朗也是个中年人了,而且是饱读圣贤书的人,谁是谁非他应该有标准,不能因他人的言语洗脑就是开罪的脱词,成年人就得为其所做的事负起应有的责任,身为圣夏子民,他连爱国的情怀都没有,还妄图利用自己所擅长之能,来颠覆国家的主权和利益,这样的人不可怜,更不值得同情。”马车内传来秦茉那清脆的声音。
凌宸翊一直板着的脸,此时终于有了笑意,也不多话,转身直接上了马车。
留下站在大理寺门前,目送着他们离去的章瑜祺。
他这时不由感叹道:“果然!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