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与这个儿媳相处一向是不错,闻言便笑道:“今儿午饭吃的不爽利,瞧见阿瑶眼疾痊愈便起了胃口,这才传了饭来,你忙了一日,坐下同吃吧。”
那边沈忆年惦念着未曾处理好而挤压一处的宗卷,吃了饭后便匆忙道别离开了咏絮院。
文氏含笑道了一声是便坐下,转眼见离去的沈忆年面色还未曾褪去绯红,不由好奇道:“呦,外头明明降了暑气,怎的老大的脸色这么红润?”
老夫人笑道:“刚同忆年提了一嘴那袁家的姑娘,忆年便红了脸,我瞧着那袁家丫头极好,忆年也到了娶亲的岁数,也该张罗张罗喽。”
沈夫人笑道:“老大正是忙于仕途的时候,人家晚宁姑娘若是嫁来岂不是要独守空闺?再说老大钟情人家,可人家姑娘还不知对他是什么态度,老太太可别点错了鸳鸯谱。”
“罢了罢了,我也老了,这些小辈儿家的事没你看的通透,只一样,老大对那袁家姑娘当真是一片真心,我也喜欢那丫头,若是人家姑娘有意,可别耽误了二人的好姻缘。”
沈夫人笑着应下,道:“是是是。婆母上了年岁,倒愈发热衷于给这些小孩子家的牵红线了。”
老妇人笑啐了她一口:“讨打!”
这婆媳二人说笑间,老夫人似是想起了什么,道:“舞华长公主前儿个听说了阿瑶得了眼疾,赏了不少贡缎到咱们府中。
“我昨日听了些消息来,说临江王在边关打了胜仗,半月后回朝,想来那时陛下必会设宴款待,这若是入宫赴宴,你可要将这些儿女全都带入宫中去么?”
文氏思量了片刻,道:“忆年不日便要回烟庆府,来往实在不便。经年只比忆年小了半岁,到了年岁自然要去瞧看瞧看各家贵女。阿瑶眼睛才好,该待她去宫中走动走动,同宫中诸位贵人跟前报个平安。至于流年和清灵二人年岁尚小,想来还不便入宫,那等场合束手束脚的,难保会失了规矩。”
老妇人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执掌府中中馈多年,这安排极为稳妥,便依你所言,这般做就是了。”
文氏笑道:“多谢婆母赞赏,媳妇也只是按规矩做事罢了。”
众人说过了话后便各自离去,沈清漪见天色尚早,便打算去见见刚刚回府的父亲。
她带着流萤来到书房,门口的中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姑娘先回吧,陆尚书来了,看老爷的样子还有的是话说,姑娘不妨先回去歇着,等老爷聊够了想来便会去看您的。”
太傅沈临在朝堂之中是出了名的老油条,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走上了太傅之位,平日无事便是到各处权贵家走动,又谨小慎微的唯恐得罪谁,因此京中权贵也乐得同他交际,连带着沈府也常常有人登门造访,同沈太傅关系好些的对沈府简直比对自己府走的还要顺脚。
沈清漪哭笑不得,却也知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性子,便也不再勉强,道:“那好吧,晚些再同我父亲相见就是了,记得告知父亲一声,我可来过了。”
这一等便是大半日,直到夜幕降临时,沈清漪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
然而反应过来却已是晚了,中阳按照她的吩咐当着陆尚书的面如实禀报了此事,那陆尚书一向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又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自然是极喜爱她,回了府便将她眼疾痊愈之事恨不能宣扬的全京尽知。
待次日,沈清漪睁开眼睛时,整个沈府都几乎被各位京官送来的礼物尽数吞没,府中前来道喜之人络绎不绝,异常热闹。
沈清漪在轻罗和流萤的帮助下扒着墙头,看着人头攒动的前院不由得咂舌惊叹道:“我父亲旁的不行,人缘当真是没的说,瞧瞧,这人多的,知道的是我眼疾大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给我相看夫君呢。”
流萤闻言不由得吃吃笑道:“姑娘这话可说错了,若是您当真有一天要相看夫君,只怕整个京城同您年岁相当的男子都会挤入咱们府里,又怎会只有这几个人?”
而轻罗却是有些忧心忡忡道:“姑娘快些下来吧,若是让旁人知道您在此偷看,怕是不好。”
“怕什么?我只是瞧看两眼,又不会吃人,就算被父亲知晓也不会如何的。”
沈清漪浑不在意,说着话时一眼扫见了朝着某处步伐匆匆的沈忆年。
她奇怪道:“咦,那不是我哥哥……?”
正说着,却打眼看见沈忆年目光所及之处的花廊之下正站着个身穿对襟裙衫,身形高挑的紫衣美人。
那美人正站在一株花树之下静静地赏着花,神色聊赖,却正是昨日祖母所提起的袁家的女儿袁晚宁。
沈清漪神色一亮。
祖母虽说上了年纪,却依旧是眼明心亮,瞧着沈忆年那匆匆的步伐和微红的面颊,便知他对这袁家姑娘必然是有意的。
袁姑娘性子好,生的也好,袁大学士家中又无妾室,若是这袁姑娘当真嫁给沈忆年做妻子,想来家中必然热闹有趣。
她生了好奇之心,眼见着沈忆年已同袁晚宁搭了话,她眼珠一转,索性跳下高梯,指挥着轻罗与流萤二人抱着梯子,跑去了离二人更近的一处高墙。
同花廊相近的高墙比方才更高些,即便是梯子也够不到顶处,沈清漪废了不少力气却听不见什么,她索性一蹬梯子,整个人都攀在了墙上。
幸得有花树遮掩,沈忆年与袁晚宁二人便并未曾发觉她,便给了她兴致勃勃偷听的机会。
“袁姑娘!”
袁晚宁闻声回头,见是沈忆年,便笑道:“原来是沈公子,竟然未曾发觉你在此,是我冒失了。”
沈忆年涨红了脸,道:“怎会?袁姑娘是我府上贵客,袁姑娘想来还未曾认真赏过我府上风光,要不,我带姑娘好好转转?”
沈清漪险些笑出声来。
沈忆年真是读书都读傻了,袁晚宁又不是一两次来沈府了,又怎会连府邸都未曾逛过?想来他必然是想与袁晚宁同行又找不得机会罢了。
然而还没等她幸灾乐祸地出口嘲笑,袁晚宁却爽朗一笑道:“好啊,那就多谢沈公子了。”
沈忆年受宠若惊,当即便乐不得地伸出手道:“那……袁姑娘这边请。”
眼瞧着两人走远,沈清漪不甘心地想再听上两句,谁知手一滑,人便整个坠了下去。
身后的两个丫头眼见着沈清漪摔下去,吓得是面无血色,一前一后地便冲了出去。
沈清漪亦是吓得心脏骤停,幸得有花树交错的枝叶挡了一下,让她不至于直坠下去,但这迎面而摔还是吓得沈清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却未发生,所坠之处不是布满石土的草地,反而是一个温热而柔软的怀抱。
沈清漪吓得脑中空白,下意识地便搂住了那人的脖颈,末了亦是死死地不肯睁眼,过了半晌,估摸着那抱着她的人也是在是不好意思再被她搂着,开了口,说出的话中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无奈。
“沈姑娘,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