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两人谁都没有说要回去睡觉。
因为安宁怕冷,吊篮椅上有着厚厚的被子。
安宁裹着被子,沈御之坐在她身边,在这深夜中,两人肩挨肩的坐在一起。
这一刻的安宁思绪飘远,想到沈御之和沈御唐的生日是不一样的日子,某一年的一月二十八日,沈御之诞生那一天,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到底要发生什么样可怕的事,才会生出这样一个恶意邪性的人格呢?
或许肩并肩的气氛太过美好,她感觉到了沈御之的平和。
以前安宁不敢问,但今天安宁想问一问。
“沈御之,你到底是怎么诞生的呢?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宁问出口了。
“我是为你而生。”沈御之看着星空一字一句的说道。
安宁心中一紧,这句话她听到过好多次,在沈御之疯狂的时候,在她想远离沈御之的时候,沈御之都说过,他为她而生。
她曾以为,这句话只是沈御之对她的一种偏执的占有欲体现,可此时此刻听到这句话,安宁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可能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因为她而诞生。
沈御之当着安宁的面,说了这句话之后,像是打开了一段尘封的记忆。
他平和的声音缓缓而来:“阿宁和哥哥初见的那一天,也是我和你初见的那一天,哥哥被关在小黑屋里,被父母亲人放弃,被这残酷的世界遗忘,你的到来,哥哥想保护你,可他做不到,于是我出现了。”
沈御之的声音越发平和,诉说着那些血腥残酷,像是在说普通的家常。
“我出生的那一天,面临的就是即将死亡的恐惧,是放弃逼迫的恶意,可即使如此,那些反击暴戾最初的本意,只是为了保护……”
保护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保护眼前的安宁。
他本就是为她而生。
如今为她离去,也是理所当然。
安宁听完这些,只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忍心对沈御之那么绝情的,可沈御之说过,只有他主动退让,沈御唐才能回来,她又不能放弃让沈御唐回来。
随着和沈御之的相处渐深,安宁越发的痛苦。
沈御之说完这些话,彻底释然了。
这三个月的时间,弥补了他人生中那些缺失和遗憾,让他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他选择成全。
“阿宁,星星不会寂寞的。”
“什么?”
“因为他守护着月亮。”
他也要守护他心中的月亮。
夜渐渐深了。
安宁的身体撑不住这样通宵的熬夜,不知什么时候她靠着沈御之渐渐闭上眼睛。
见她睡着了,沈御之把安宁放平,给她盖好被子,自己悄悄的下了吊篮椅。
他上楼去自己房间里拿了那个装满他回忆的木箱子,把画室里安宁给他画的生日礼物,也小心的收好放到箱子里,这些是他得到的所有。
沈御之抱着自己最珍视的木箱,朝着不远处的花房走去。
他找了一把花房里翻土的铁锹,在角落的一个位置挖了一个坑,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木箱放进去。
他在认真的埋葬自己。
不让任何人知道,不让任何人看到,他把自己埋在安宁曾经死过一次的花房里。
认真的埋好木箱,沈御之再次回到了安宁身边。
今晚的月亮真美。
他坐在安宁身边,安静的看着夜色,直到快要天亮。
沈御之最后看了安宁一眼,心满意足地看到了他耳垂上的红宝石,就这么躺在安宁身边闭上了眼睛。
阿宁,生日过了,我把哥哥还给你了……
天渐渐亮了。
室外光线太亮,天刚亮,安宁就醒了过来。
醒来愣了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在外面睡着了。
身边的人因为她的动静也醒了。
安宁刚想说话,就对上了那双沉稳温柔的目光。
安宁整个人愣住了,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御唐?”
“是我。”
“呜呜……”
安宁突然的哭了,眼泪不停的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哭沈御唐终于回来了,还是在难过沈御之的离开。
沈御之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离开了。
沈御唐伸手把安宁揽在怀里,声音温柔的道:“阿宁,不难过了。”
安宁埋在沈御唐怀里,感受着心脏的钝痛,一手抓住心口的衣服,心中全是茫然无助,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喊着:“沈御唐,沈御唐……”
她心心念念的沈御唐回来了,她应该高兴才是,此时她的难过仿佛是一种对沈御唐的背叛,可她却控制不住的难过。
沈御唐仿佛知道安宁在想什么,突然开口问道:“阿宁,你愿意接受沈御之吗?”
他在安宁面前永远是那么的温柔包容。
安宁听到这句问话之后,却心慌的摇头:“不,我……我只是把他当成朋友。”
她的声音很大声,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可在沈御唐平静而温柔的目光下,这些大声的话,安宁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继续说下去。
她垂下头有些无措的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他的存在,我想我将无法忘记。”
沈御唐从吊篮椅上下来,伸手抱起安宁,不是打横抱起,而是像抱孩子一样直立抱起,让安宁的头埋在他的颈间,抱着安宁往别墅里走。
温柔得仿佛永远不会对安宁发脾气的声音,在安宁耳边轻声道:“阿宁,对不起。”
安宁突然抬起头,声音沙哑有些激动的道:“你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她才是那个应该说对不起的人!
她自以为是的选择沈御之,让沈御唐难过消失,又铁石心肠的要沈御唐回来,而选择抹除沈御之。
她以为她是谁啊,她是神吗?
凭什么去选择别人的命运!
她怎么做都不对,她才是那个该道歉的人。
沈御唐的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安宁的后背,在这种缓慢有节奏的安抚下,安宁的激动慢慢平复,重新趴回了沈御唐的肩膀上。
就像是一只受了刺激的猫,在主人的安抚下,重新的温顺下来。
好像只要有沈御唐在,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天塌下来沈御唐都会帮她顶着。
沈御唐温和的声音继续道:“为什么我要跟你说对不起呢?因为当时我选择消失,其实是我在逃避。沈御之本就是我的另一面,我自卑厌恶的同时,内心深处却又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另一面,但我一直不敢说,我隐瞒了双人格的事,还自以为是把选择的机会给了你,实际上却是把压力和痛苦给了你,阿宁,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