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有你,何愁不败啊。”梁束先是瞥了一眼梁旭,又看向了身后的布衣姑娘:“露儿,你来说吧。”
这姑娘从之前梁束钓鱼的时候,就一直站在那儿捧着一本竹卷翻阅,长相恬静,胸前的莲蓬已悄然待放,若一朵雪山之巅的莲花般孤傲,虽不算得上是国色天香的绝世美人,但她身上那优雅到骨子里的气质,能让人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征服的欲望,想让这个和风一样随和的女人低头。
布衣姑娘放下了竹卷,缓缓开口说道:“若我猜的没错,幕后操控这件事的人,是挖好了一个大坑,在坑上铺着漂亮的草席和诱饵。然而这个诱饵实在是太诱人了,没有任何一个商人能抵挡的住这种虚荣的诱惑,明知是坑,还是要前仆后继的往里跳。幕后之人对人性控制的精准度,实在可怕。”
梁束点了点头,说道:“除了姓沈的那个,老夫大概也算得上是如今大明商行中第一人了。可即便是我,在自家府上的时候,仍需穿一件布衣。”
梁束穿布衣,并不是返璞归真的朴素,而是没办法。朝廷禁止商人穿紬纱绢布,只需穿布。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他是四民之末的商人。
纵然在自家府上,梁束也不敢穿绸缎,因为只要府上随便有个人给他卖了,那就等于被抓住了尾巴。
而如今,只需捐银万两,就能穿上御赐的爵服爵玉,还有朝廷明宣的爵位,哪个商人能抵得住这种诱惑?
梁旭一愣:“居然是这样的吗?”
那布衣姑娘继续冷静的分析:“而且即使我们看破这是个圈套,但我们还得跳进去。”
“为何?”梁旭不解:“既然我们知道这是个要从我们兜里掏钱的圈套,为什么我们还要跳进去?”
梁束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踹死这个逆子,指着梁旭的鼻尖骂道:“蠢货!你这个无药可救的蠢货,我宝贝孙女都明着把答案给你说出来了,你居然听不懂?!”
梁旭那叫一个委屈:“父亲,儿是真的听不懂啊。”
“我特么当然知道你听不懂!”梁束多年修养被这个蠢货给破了功,没好气的说道:“算了,老子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老夫入土之后,梁氏也只能任你糟蹋了。”
梁旭见父亲对他如此失望,把目光投向了闺女:“露儿,你就直接说吧。”
布衣姑娘淡淡的说道:“我们知道这是个圈套,可以忍住不往里跳,但是金陵的其他商会呢?纵然其他商会也识破了这个圈套,可他们忍得住去拒绝商爵爵位的诱惑吗?
到时候,我们就是金陵城中的异类,被金陵城各大商会孤立的存在,损失的何止百万两白银?”
“那我们就不能联合其他商会,一起去抵制商爵政策吗?”梁旭不解。
“说你是蠢货,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啊。”一旁的梁老爷子幽幽的说道。
梁旭看向了布衣姑娘,布衣姑娘缓缓说道:“燕王、祁王,会看着我们破坏他们的计划?不说那位起兵北平的燕王爷,单说负责商爵爵位的祁王爷,将数万京营一把火烧的干净,斩草除根,这种人间活阎王,是我们梁氏惹得起的?”
“更何况,商爵爵位对我们也不是没有好处。”梁束说道:“燕王府和祁王府的军队要打南军,不然也不会玩这种手段来从我们金陵商会身上抽血。买了这商爵爵位,就相当于给自己买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免死金牌,犯了事,朝廷会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像当初先帝开创的开中制,让我们去给九边运粮,就补偿我们盐引。”
梁旭这才恍然大悟,不由感慨:“商爵爵位的幕后操纵者,手段是真高明啊,抛出了鱼饵,便钓起了我们这金陵城的各大商会,而且还不得不咬钩。咬钩最多损失点白银,还能获得朝廷庇佑,但是若不咬钩,那铁定是死路一条。如此布局,当真让人钦佩。”
“让我们出了银子出了粮,还得对他们感恩戴德。”梁束缓缓的站了起来:“我得亲自去见一下这位祁王爷了。”
梁旭连忙上前想要扶住梁老爷子这一把老骨头:“父亲,您身体不好,便由儿去吧。”
不料,梁束却甩开了梁旭的胳膊,没好气的说道:“要是让你去了祁王府,只有两种结果。一,你这二愣子给祁王爷惹恼了,我们梁氏要遭劫难。二,你个蠢货被祁王爷给忽悠瘸了,把梁氏给赔的一干二净。这是太大,你拿捏不住,还得是我这把老骨头亲自上阵啊。”
而后,梁束又看向了那布衣姑娘:“露儿,你随我去一趟吧。”
“是,爷爷。”布衣姑娘未做反对。
两人渐渐远去,梁旭的面色阴沉如一滩黑水:“老东西。”
他知道,老爷子一直看不上他,但无奈,梁旭是梁束独子,而且又生下了一子一女,给梁氏传承香火。
长女梁露,被老爷子颇为看重,甚至曾想过跳过梁旭,直接立梁露为梁氏掌门人,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梁旭和他的独子梁宇,一直被老爷子视为只会败家的废物。
……
祁王府
往日里清净的祁王府,现在高高的门槛都快被踏碎了。
在书房里,朱桓笑吟吟的和一位有些发福的布衣中年男人谈话。
“卢会长果然是我大明的栋梁啊,这一出手便是两百万两,如此深明大义,当真是国人中出类拔萃的爱国商人。”朱桓笑道。
卢会长眯眼笑道:“燕王爷和祁王爷救国救难,我等商人无有大为,但也愿为国效劳,尽一份绵薄之力。这两百万两,是我潮州商会的这些人凑出来的,绝非我卢某一人之功。”
“哎,卢会长真是谦逊了。”朱桓向门外的严纲挥了挥手。
严纲了然,对身后两个抬着红木托盘的侍女点了点头。
两个侍女走进了书房,红木托盘上各叠着一件朱色爵服,白鹤爵玉。
卢会长看到这爵服与爵玉后,眼中忍不住的闪过一丝贪婪。
朱桓注意到卢会长一闪而逝的眼神,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
贪婪好啊,不贪的话,又怎么会上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