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赵昀的时候,贾似道明显的能够感觉到赵昀脸上的不豫之色,脸上有些郝然。
赵昀晚上心情舒畅之下喝了倒是不少,已然有些微醺之态。此刻发髻还有些散乱,带着几分水汽,显然是刚刚沐浴过。作为过来人,他自然知道,赵昀为什么会显得有些不高兴,春宵苦短啊。不会连自己拿便宜姐姐也恨上自己了吧?
心中虽然想着,但是事情还是要办。
“姐夫……”
“师宪啊,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情非要让你折返见朕?不能明日再议嘛?”赵昀坐在铜案后面,揉了揉脑袋打断贾似道的话勉强和声道。
“姐夫,襄阳出事了。”贾似道没有多说废话,说着就将孟珙的密信双手放到赵昀面前的铜案上。
贾似道的话让微醺的赵昀顿时一个激灵,心中的布满和****瞬间化作乌有。看着面前的密信,却并没有伸手拿起来,而是看着贾似道沉声道:“是孟璞玉自襄阳给你的密信?”
“如今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的各路信使怕是都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不日之后就可将此次襄阳之战的具体信息公诸于朝堂之上,孟帅同微臣私交甚笃,所有孟帅担心迟则有变,先遣亲兵将此战的种种先行递交给微臣,让微臣告知姐夫好早作打算,应对。”
既然已经将孟珙的密信放在赵昀面前,贾似道也没打算瞒着赵昀是孟珙给自己的来信,虽说自古以来军方重将尤其是地处前线的领兵大帅跟朝中重臣私下勾连,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贾似道相信赵昀不会对这件事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因为,如果走正常的渠道的话,各地战事政事的奏报首先要走的都是枢密院和尚书省,由枢密使和左右丞相先行议过之后再报由赵昀知晓定夺。只是如此一来,就太过突然,无论赵昀还是贾似道,都是无法及时找到妥善的应对之法的。
当然,即便是赵昀真的会有所怀疑惊惧,贾似道其实也不会有太多的在意。
“这信……朕就不看了,师宪你告诉朕就行了。”果然,赵昀并没有在孟珙越过枢密院、御史台直接先将如此重要的军情先行传信给贾似道的事情上纠结,深深看了一眼贾似道,而后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靠在了身后的龙椅上。
贾似道知道这件事显然是又给了刚刚才生起几分雄心的赵昀一个打击,也不再废话,对着赵昀娓娓道来。
其实,信阳军的战况比贾似道之前没有看信的时候想像的要好的多。因为有了关兴等人拖延,有了李大力亡命的奔跑回大营报信,信阳军终于堪堪在张柔的蔡州城大军抵达大营前全部动了起来。
虽说依然仓促,但是比起被蒙古人突然攻入大营后的结果却要强上了太多。
这一战,因为有大雪,因为有关兴等人,一场夜袭变成了强攻。陷马坑什么的因为多日连绵不断的大雪无法使用,箭矢弓箭火箭在凛冽的寒风里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刚刚射出去就已经被狂风吹偏,能不能射中人,只能看运气。
一场纯粹的正面对决,一场只有血没有火的厮杀,最终信阳军十数万大军血战而退,近八万多兵卒一役而没。信阳军指挥使任义战死,自任义之下数十位都指挥使、逾百位的都统长眠在蔡州城外的风雪中,剩余不足三万多人的兵卒也基本上是人人带伤,最终溃败足足距离蔡州城一百里才再次扎营,粮草辎重丢失无数。
张柔亲自统帅的蔡州城蒙古军,具体阵亡多少,风大雪急加上天黑,无法统计具体的数字,孟珙心中没有明言,不过张柔重伤却是可以肯定的,而从蒙古仆从军没有衔尾追击血战之后退走的信阳军溃军可以看出,近十万的蒙古仆从军同样也是首创颇重,加上张柔重伤,短期内蔡州城内的蒙古仆从军应该是已经无力再战。
总体来说,信阳军是败了。不过却不是败在张柔手里,而是败在了天和后勤上,能够拖得两败俱伤已经是让贾似道很是意外了。此次孟珙听从贾似道的建议北上进逼蔡州、唐州四城,本就是仓促之举,襄阳之战初定,宁武军失去五六,其余信阳军、枣阳军、随州军等几路军队大多都是十去七八,襄阳之战结束后,各路大军都是从各第的厢军中抽调补充的兵卒,不说厢军的战斗力如何,作为队内防守的杂牌军,本上就没有多少战斗力的这些厢军,能够打的近十万的蒙古人算是两败俱伤,对信阳军、对大宋而言,确实是已经足够自傲了。
更不要说,因为后勤辎重不够充足,连日的大雪,本就对御寒衣物准备的不够充分的信阳军已经趴窝在雪地中足足三日之久,冻伤的兵卒无数,即便没有冻伤,南方兵卒在雪战中的战斗力本就差了蒙古人的那些仆从军几筹,从这一方面来说,信阳军在此战中未尝不是一种胜利,即便是很是惨烈的惨胜。
收到信阳军溃败的消息,从襄阳赶来的宁武军紧赶慢赶在第二天晚上接应上了信阳军,第三天张俊的枣阳军也自颍州城赶到,宁武军、枣阳军加上信阳军残部,如今在蔡州城外的大宋军队已经近二十万,孟珙此次来信,除了告知赵昀、贾似道蔡州之战的种种外,更重要的是想询问赵昀亦或是贾似道,大军有没有必要趁机围攻蔡州城,一举将蔡州城拿下,奠定大宋北上的第一个桥头堡,哪怕只是暂时的,对大宋来说也是一种鼓舞。
毕竟,自端平入洛之战后,整个长江北岸,除了襄阳城一城之地还是大宋王土外,其余所有城池大宋从来没有占据过一座。
“这么说,蔡州之战,我大宋不能算败了?”听完贾似道的讲诉,赵昀似乎又来了精神,起身疾步转了两圈有些兴奋道。
“或许能算是惨胜。”看着有些兴奋的赵昀,贾似道沉默半响道。
“那就好……”
“可是姐夫,信阳军指挥使任义战死,其余都指挥使、都统伤亡数百,如今信阳军仅剩不到三万残兵,几近全军覆没,仅凭我们说是惨胜,尚书省、枢密院尤其是御史台的那些个言官会怎么看?他们会信么?”
贾似道不得不给赵昀泼上一盆冷水,提醒道。其实更大的麻烦还是宗室的那些个亲王、嗣王、郡王们,这一点贾似道只是在心中说却并没有讲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