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论是李宗勉、史嵩之还是袁甫等人,都不知道,今天这朝会,无论是御史大夫的人选还是建康知府的人选,都不过是陪衬而已。
今天这场从开始就波澜不断、诡异万分的朝会,其实真正的重头戏不是宗室亦或是理学一派的联手发难,也不是史嵩之的反攻,而是谢举伯对贾似道那看似不合常理的力荐。
刚刚短暂的交锋,如果说是史嵩之大获全胜,却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贾似道知道,史嵩之不想让他离开临安城怕是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今天这朝会上发生的种种了。
贾似道能够看出来,今天的这朝会,史嵩之用了不少的心思,准备的也很多。若是袁甫真的没有演戏的画,贾似道甚至于还在隐约怀疑全少安、王夏柏两人很是明显的失常之举背后都隐约有史嵩之的影子在。
毕竟,全少安和王夏柏的举荐,表面看来似乎都是史嵩之一人得利了。赵师弥是傻子么?显然不是;袁甫是傻子么,显然也不是。
既然他们都不是傻子,今天却是让手下人做出了傻的不能再傻的事情,引得赵昀如此强烈的反弹,而且后面赵昀也许还会有更大的动作,从哪看都完全是得不偿失之举。若说这中间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贾似道是不怎么相信的。
史嵩之准备了这么久,甚至还莫名其妙的得到了李宗勉的帮助,只为了讨好赵昀,消除赵昀对他的戒心,在贾似道看来,却也是付出了不轻的代价了。今天他摆了赵师弥等人一道,算是彻底的得罪了那些对现状一直不太满意的宗室了。
接下来可以预料的是,史嵩之很快就会面临理学一派和宗室的联手打压了。在贾似道没有异军突起之前,史嵩之对理学一派也只是能够勉强做到自保罢了,正是因为贾似道的突然入局,彻底的搅乱了朝堂上那勉强保持的脆弱平衡,在贾似道为了自保的反击下,理学一派不能说是损失惨重,至少却是让史嵩之意外的做了渔翁,以有心算无心,史嵩之在憋屈了那么久之后,今天总算是牟足了劲来了一个漂亮的反击。
当然,不管是漂亮还是不漂亮的反击,史嵩之到底是得利还是没有得利还要看以后了。
可以说,贾似道的突然离开算是彻底的打乱了史嵩之的算盘。而这也是贾似道想要脱离临安城这滩浑水的主要原因了。
史嵩之想要拉着他一起面对理学一派和宗室的压力,所以今日的朝会事先他一点儿也没有给贾似道打过招呼,如果不是赵昀说,贾似道也许今天还真可能呗拖下水。正是因为史嵩之如此,才让贾似道下定决心离开临安城,离开这是非之地。
面对随时都会有的亡国之危,贾似道实在没有兴趣在朝堂上陪着史嵩之跟袁甫、赵师弥等人斗来斗去。而且,今天的朝会不管宗室是真的有安排还是假的有安排,可以预料的是,赵昀和那些不满足宗室现状的皇族中人之间,勉强维持的脆弱和谐怕是也要彻底的打破了。
想要抗衡将理学一派拉上战车的宗室中人,赵昀必然会倚重史嵩之,不然他独木难支之下,怕是政令也只能在临安城内有些威力了。
虽说少了贾似道的帮衬,不过今天王夏柏呛声李宗勉,已经让李宗勉心中有了疙瘩,再加上之前史嵩之和郑清之良人对史嵩之的举荐,这对史嵩之来说显然是个机会,以贾似道对史嵩之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就算李宗勉不愿意趟浑水,想必也不会跟史嵩之做对就是了。
有赵昀倚重,有不会成为敌人的左丞相李宗勉,还有已经再次勾搭在一起的郑清之帮衬,得罪了宗室的史嵩之日子想必也不会太过难熬就是了。
这也让贾似道心中的愧疚少了不少。
大殿中哗声大起,震惊万分的群臣纷纷交头接耳,在惊讶这会不会是皇后和贾贵妃彻底撕破原本的温馨开始正式交恶的开始。
“咳!”
龙椅上的赵昀一声清咳,群臣顿时收声。
“谢卿力荐师宪为朝廷狩牧东南腹地,诸位卿家可有话说?朕倒是觉得,师宪还是太过年少了,广东等地事涉我大宋心腹之地,师宪应该在临安城多磨砺磨砺,更佳!”
赵昀瞥了一眼神色淡然的贾似道,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之色。
他知道如果在临安城,以贾似道如今的表现,怕是会活的比任何人都要滋润,他根本不用如此千里迢迢的去啃广东那块难啃的骨头。
不过赵昀也知道,如今大宋朝的局势正如当初贾似道说服他的那般,外患日益严重,朝堂上的内斗也是一刻未停。贾似道留在朝中,确实能够减轻赵昀的压力,却是对大宋朝的大局没有任何的帮助。
广东那块地方崔与之根深蒂固经营了太久,贾似道冒然进入,在最初必然会是寸步难行的局面,即便他是朝廷明令的封疆大吏,政令若是出不了府衙要个封疆大吏的头衔又能有什么用?史弥远主政的那近十余年,赵昀自家都有过切身体会,却是最能理解的了。
半响,大殿内的群臣还是没有一个人接话。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人不想说话,而是他们都还在犹豫该怎么说。是个人都知道,贾似道的临安知府可是要比广东安抚使要逍遥自在的太多了,更莫说临安才是大宋朝的龙主之城不是?跑到广东,也就意味着脱离了朝堂的中心,一旦失势,只需朝中一道诏令,还不是要乖乖的听调听宣?
今天,谢举伯的这个突然举荐,倒是让袁甫、李鸣复等人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也对啊,自己这些人开始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如贾似道这样的祸害,放在临安城根本奈何不了他,而且还让他越爬越高,为什么不将他丢出临安城?让崔与之门下的那些个死脑袋书生们来磨他?
恶人就是要恶人磨才对啊。
赵昀的意思显然是不想让贾似道走,若是在平日里,怕是没有人敢轻易开这个口,如今么,可是不一样了,既然谢举伯已经在前面做了恶人,我们在后面不加把力岂不是太对不起这送上门的大好机会了?
袁甫和李鸣复对看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窃喜和那坚定之色。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各祸害丢到广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