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又或许是今日大喜大悲,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夜里,梵行罕见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仙境。
柔软雪白的云团铺陈在脚底,远处云雾缥缈群山环绕,一座座或巍峨或精巧的宫殿分布在山间云上,不时有几只羽翼绚烂的神鸟挥舞着翅膀翱翔于天际,长长的尾羽摆动出优雅的弧度,引人无限向往。
一座满身霞衣的小山静静伫立在云层上,小山上除了各种天材地宝,种满了粉色的桃树,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般娇羞。
小山的山顶一棵巨大的桃花树拔地而起,比山上所有的桃树都要巨大,树冠枝干延展,桃花遮天蔽日。
一个男人静静地坐在桃花树下,以云为床,以树为枕,在花树下浅眠。
他身形挺拔,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长袍袖口衣摆用金线绣着繁复的暗纹,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一个龙形。
清风拂过,吹落满树桃花,零散的铺陈在男人的长袍上,梵行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这一幕很美,让他难以移开目光,但心里却有一道声音隐隐催促着他不去看这一幕。
梵行皱眉,不待他细究这道声音,一道清亮带着恼怒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又溜出来偷懒!”
白衣的少年扎着高高的马尾,怀里捧着新鲜的桃子和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小跑到男人身边。
他皮肤白皙,挺鼻薄唇,脸颊因恼怒微微鼓起,意气风发的脸上还带着些许不谙世事的纯真。
见到那张脸,梵行惊愕,这少年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是醒了,看着少年,笑道:
“这次又摘了什么果子回来?”
少年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闻言,脸上绽放出灿烂无邪的笑容,捧着果子一股脑的全倒给男人,
“哝,都给你!”
男人似乎笑了,骨节分明的大掌摸了摸少年的头发,语气宠溺,道:“我们家阿行真棒。”
“那当然了,我可是……”少年骄傲的挺起胸膛,道
后面未尽的话语梵行没有听清,画面一转,他突然出现在一个华丽宽敞的大殿里。
说宽敞也不尽然,大殿两侧是高耸见不到顶的柱子,中间一条长长的宽的像河的过道,过道两旁却站满了穿着盔甲和拿着玉笏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全都围着过道中间的少年,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一时间宽敞的大殿被围得水泄不通,竟显得有些逼仄。
少年跪在地上,长发凌乱披散,身上脚上缠满了沉重的镣铐,他的衣服被身上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远远望去竟像是一件红衣,
梵行看不清他的表情,眼睛却被那一片血红刺痛,心脏也像潮水一样不停地翻涌跳动。
围观的人一个个站出来,冲过道尽头拱手,七嘴八舌的指责这少年,他们说的太快太多,梵行听不清具体内容,只隐约听到‘天条’、‘勾结’、‘叛乱’等字眼,
最可笑的是,里面有一条竟是,“喜食鲜果,有失身份”
少年跪在地上,听着一条条指责,没有怨愤的大吼大叫,也没有冲动的大打出手。
他仿佛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天真和无邪随着满身鲜血流逝,漆黑眼里平静无波。
不知道为什么,梵行从他身上感到了一丝不甘和压抑的很深的愤怒。
像一座即将倒塌的雪山,只差最后一片薄薄的雪花,便能将他彻底压垮。
雪花终究还是落下了,男人的声音从过道尽头传来,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梵行,你可知罪。”
长长的过道尽头是高高的白玉台阶,台阶上只有一个宽大而冰冷的王座,王座上雕琢着盘龙,龙目俯身着台下栩栩如生。
男人端坐在王座上,头上戴着冕旒,和盘龙一样俯视着台阶下的一切。
他的语调里没有指责,没有愤怒,却也再不复从前宠溺,有的只是冰冷和漠然,像一片雪花,浸入人的心底,冻得人遍体生寒。
闻言,过道两侧的仙神纷纷看向少年,眼神里有厌恶、有鄙夷、有不屑,更多的是冷眼旁观。
鲜血浸透了白衣,在地上铺展成一片血色的花海,
少年闻言,眼神终于有了些波澜,他直直的望向王座,仙神们立刻指着他道:
“放肆!”
少年不去管这些,王座上的男人也没有阻止他。
少年漆黑深幽的眸子深处燃起熊熊火焰,如一颗熠熠生辉的寒星,明亮的直刺人心,他直直地看着王座上的男人,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梵行所作所为,不愧对天,不违背理。”
“梵行敢问,何罪之有?!”
短短的两句话,激起了千层浪,群神激愤,一个武将拔剑就要将他头颅砍下。
梵行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毫不畏惧的看向前方。
“放肆。”低沉的嗓音带着无限威压,武将的剑掉在了地上,人也跟着晕倒在地。
紧接着王座上的男人似乎说了什么,梵行正要细听,身体便猛然一沉。
耳畔风声猎猎,这一刻他和少年重叠了,一道无法抵抗的力量将他打落下九重天,
他迅速坠落,耳边眼里只有破空的风声,血红衣袍在空中掀起一道凄艳的弧度,
不知坠落了多久,他终于触到了深渊的地面,落地的瞬间无形的锁链迅速束缚住他的身体。
梵行恍惚间抬眼,正对上两只魔兽绿莹莹的双眼,魔兽锋利獠牙大张,猛地冲他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