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钧的一营是个加强营，全营小一千号人马，哪怕是李云龙亲自来了，他也不会放在眼里，何况一个连长。
他对余飞说：“你打了老子的人，老子要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让手下的兄弟们服气？”
余飞斜睨着钱伯钧说：“那你要怎么样？划个道来，老子奉陪到底。”
钱伯钧恼怒道：“三连长，给老子扇他这张臭嘴。”
那连长有了钱伯钧撑腰，胆子大了许多，挥起手掌就朝余飞冲了过来。
这种行为，在余飞眼中，叫自寻死路。
他飞起一脚踹在那连长小腹之上，对方惨叫一声，身躯像虾米一样弯了下去。
杜平贵大惊失色，没想到余飞竟敢当着钱伯钧的面打人。
今天这件事，只怕难以善终。
余飞光踹一脚还没尽兴，又是扬起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那连长脸上。
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刚才他被像阶下囚一样押着走了半天，早憋着一肚子恶气，终于狠狠地出了出来。
“你他妈的找死？”钱伯钧大吼一声。
立刻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十几个手持步枪的士兵，将余飞和杜平贵团团围住。
不过没有钱伯钧的命令，谁也不敢开枪。
杜平贵连忙扑到余飞身边，想要用身体保护他。
余飞却冷冷一笑：“到底是谁在找死，还说不一定呢！”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挺重机枪，堂而皇之地架在了钱伯钧面前。
这么近的距离，只需要他手指轻轻一抠，钱伯钧立刻就会被打成一堆烂肉。
“这……这怎么可能？”那连长捂着肿起老高的脸颊，露出惊疑莫名的表情。
他刚才已经搜过余飞的身，确信没有藏着武器，才敢带到钱伯钧面前。
但话又说回来，一百多斤重的重机枪，即使不搜身，只要不是个瞎子，他也不可能藏得住呀！
看着那犹如鸡脖子的漆黑枪管，钱伯钧吓出了一身冷汗，酒意全无。
张富贵慌忙冲出来打圆场说：“这位兄弟，晋绥军和八路军是友军，有事好商量嘛！”
余飞目光往左右一扫说：“你们这是商量的态度吗？”
张富贵使了个眼色，那群士兵退出了院外。
余飞也站起了身，但机枪依然在那摆着，准备一言不合就动手。
“钱营长，张营副，你们的兵是我打的，老子做了就敢认，因为他该打，敢拿枪口对着友军，这就是破坏抗战团结。”
他知道，只要把这件事上升到抗战团结的高度，对方就站不住理。
钱伯钧咬着牙说：“可你打了老子的人，老子就这么把你放了，以后在晋西北还怎么混？”
余飞想了想说：“这样吧，既然咱们都是军人，就用军人的方式解决。”
“什么叫军人的方式？你说清楚点。”
“我听说你钱营长枪法了得，咱们就比枪法，我要是输了，听候发落，绝不反抗。”
余飞知道，在358团中，钱伯钧是有名的神枪手，对自己的枪法颇为自信，他一定会接受这个提议。
果然，钱伯钧饶有兴致地说：“有意思，我倒要领教一下八路军的枪法。”
杜平贵插嘴道：“慢着，班长，你还没说咱们要是赢了怎么办呢！”
余飞笑道：“对，赢了就让钱营长请我们吃顿涮羊肉，再欢送友军怎么样？”
他看着桌上铜锅里翻滚的羊肉，更觉饥肠辘辘。
钱伯钧爽快道：“没问题，要吃上这顿肉，得看你的本事。”
当时天色已经全黑，视线不佳，并不适合比枪。
但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哪还等得了第二天去靶场。
钱伯钧让人将指挥部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然后在大门口摆上一个靶子。
二人站在第四进的院落中，隔着三个天井进行射击。
这一幕，像极了三国时的吕奉先辕门射戟。
钱伯钧让部下拿来一支步枪，几乎没有瞄准，抬手便是一枪，正中靶心。
他瞄了余飞一眼，得意洋洋地说：“老子可不是吃干饭的。”
余飞暗道，这狗汉奸果然有两下子。
杜平贵紧抿着双唇，向余飞投去期待的眼神。
今晚二人的命运，就看这一枪了。
余飞从钱伯钧手中接过步枪，一拉枪栓，同样是没有瞄准，一发甩狙出去，同样是正中靶心。
“好！”杜平贵大喊一声。
不过在场全是晋绥军的人，没有人附和，他这身喝彩显得干巴巴的。
钱伯钧冷笑一声说：“我说你小子敢跟老子比枪法，原来也是个行家。”
余飞说：“钱营长好枪法，咱们用靶子比，只怕难以分出胜负，换个目标吧！”
“换什么？”
余飞见大门外生着一株大柳树，正发出嫩绿的新叶，便笑着说：“咱们也学学古人，来个百步穿杨怎么样？”
百步穿杨这个成语，源于春秋时期的神射手养由基，但他射的其实不是杨树叶，而是柳树叶。
后人用百步穿杨而非百步穿柳，是因为前者的音韵更朗朗上口。
宅门外，那柳叶的距离更远，目标更小，而且在夜风中微微摆动，比起靶子的难度大了许多。
钱伯钧摇摇头说：“若是在白天还有可能，现在大晚上的，那柳叶看都看不清，怎么打？”
余飞淡淡道：“你打不中，不代表别人打不中。”
钱伯钧岂肯轻易服输，让人去门外树上选了一片柳叶，涂上红色作为标记。
他站在厅前望去，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点飘动的暗红。
“钱营长，你先请！”余飞故作谦虚。
“那我就试试。”
钱伯钧抬着枪，仔细瞄了半天，方才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子弹破空而去。
那一点点暗红，却依然在夜风中飘动。
“不可能，没人能打中。”钱伯钧将步枪一扔。
“轮到我了。”
余飞拿起步枪，还是几乎没有瞄准，抬手就是一枪。
“怎么样？”钱伯钧高声朝门外大喊。
“营长，他……他打中了。”门外的士兵用难以置信的口气回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钱伯钧连穿三个天井，亲自来到大门外，爬上搭在柳树上的梯子，找到了那片涂红的柳叶，正中央赫然有一个漆黑的弹孔。
柳叶狭长，有了这个弹孔以后，如同一只眼睛，显得深邃而诡异。
钱伯钧喃喃自语：“这世上真有这么神的枪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