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霖一直屏着呼吸,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却又好像只是一个呼吸间那么短,在他觉得自己差点窒息而亡的时候,眼前终于恢复了光亮,肩头一沉,傅星朗头挨着他的肩,呼吸平稳,好像是睡着了。
谢景霖站在原地好久,直到肩头发酸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傅星朗的发旋,然后后知后觉笨手笨脚地把傅星朗扶回床上,又看到桌上那杯已经喝完的解酒茶。
所以傅星朗刚刚是醒着的还是醉的?他为什么要亲自己?傅星朗知道他亲的是谢景霖吗?还是只是亲错了?刚刚傅星朗亲过来的时候他有没有反抗?想不起来了。那刚刚傅星朗亲过来的时候他是什么感觉?也不记得了。
谢景霖带着一堆问号躺在床上,身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时刻提醒他床上还有别人。谢景霖看着天花板,心乱如麻,难得失眠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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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霖第二天有早课,定了六点多的闹钟,昨晚睡得太晚,他挣扎着想要撑开眼皮,脑袋混混沌沌,突然意识到自己全身正被灼热的温度包围着,热得有些发汗。
他手无意识地摸了摸,仔细感受着手下触感,好像是男人结实的背肌,手感不错。
!!!
谢景霖猛地睁开双眼,被吓醒了。看清楚自己眼前的处境后,傻眼了。
傅哥为什么会在自己床上?不是,自己怎么会在傅哥怀里??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血液逐渐往脸上涌去,他不敢动了,生怕把傅星朗吵醒,要是傅星朗醒来后看到这种场面......
谢景霖简直不敢想下去,心跳快得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又尴尬又热,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头顶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他能感受到傅星朗有些湿热的鼻息不断拂过他的发旋,脸在热之外又多了一层酥麻。
傅星朗睡得很熟,呼吸平稳没有一丝要醒过来的样子,谢景霖还要上课等不了了,他皱着脸思考了好久,透过窗帘传进来光线越来越亮,谢景霖小心翼翼维持一个姿势的身体也越来越僵硬。
最终,他大气不敢出,将自己尽力缩起来,然后一点蹭一点,一点一点挪出傅星朗的怀抱。傅星朗怀里空落下来,像是不满一般皱起了眉头,动了一下,谢景霖心脏几乎骤停,屏息凝神盯着傅星朗。
好在傅星朗只是翻了个身就没动静了。
傅星朗背对着他,谢景霖松了一口气,并不知道躺在床上状似熟睡的那人某处烫得厉害,只是蹑手蹑脚走进浴室刷牙洗脸。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对,这是在自己的房间,他又没和傅星朗做什么,就、就不小心亲了一下而已?一副做贼心虚干什么?而且还不是自己主动亲的。
谢景霖悄悄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刷牙,再昂首阔步地走出浴室,床上又突然传来动静——傅星朗翻了个身。
谢景霖汹汹气势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再次回归小心翼翼状态,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换好衣服,拎起书包溜了。出了门,他才真正长长舒了一口气,希望下午他回来时傅星朗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在他出门的一瞬间,床上的人就挣开了眼睛。
傅星朗坐起身子,脑袋还有些发胀,腿间某处更是涨得难忍。
傅星朗没有酒后断片的技能,昨晚大脑和身体动作全随酒精支配,但同时脑子也勤勤恳恳地把发生过的事情记录下来。
他亲了谢景霖,不是酒精作祟,或者说,他是借着酒精,仗着自己醉酒,亲了谢景霖。那种欢欣鼓舞,心情如烟花般绽放。双唇相撞的一瞬间,他仿佛获得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珍宝。
哪里是什么长辈对晚辈的关照?为什么唯独对谢景霖这么特殊?
为什么疑似有女孩子给她告白时自己心头会不满,为什么得知谢景霖疑似旧情难忘和别人单独约会时会生气和急躁?为什么看到谢景霖和于固坐在一起时会觉得委屈?
一切都明了,腿间被谢景霖起床动作蹭得发胀的部位也如铁证,他早就对谢景霖动了心,从一开始片场初见,惊鸿一瞥,他就丢了心,一见倾心。
傅星朗从来都是个行事果断之人,明了心意后没有一丝纠结犹豫,反而神清气爽,连窗外的阳光都更加明媚。
他看中的人,势必要圈到自己怀里。
——
“景霖这么勤快啊?下课就直接过来了不回酒店睡个午觉?”下午两点才有谢景霖的戏份,剧组工作人员看到谢景霖背着书包就过来了有些惊讶。
“从学校回酒店还比较远,反正弄个妆造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不来回折腾了。”谢景霖捧着盒饭笑得乖巧。
易游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景霖儿!你帮我问芊姐了吗?”
谢景霖顿了一下,有些心虚地扒拉着饭,含糊不清道:“还没,等会儿帮你问。”
“什么!啊啊啊你肯定是见色忘义了,为了见前男友就把我这个朋友忘了!”易游夸张地小声吼道。
“都说了不是前男友。”谢景霖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转移话题将矛头扔到易游头上,“我傅哥怎么知道我跟于固出去了,是你通风报信吧?”
知道他和于固出去吃饭的没几个人,而既知道他和于固出去吃饭,还知道他们吃饭的地点,又认识傅星朗的人,谢景霖根据排除法再精准定位后,准确无误地抓中了通风报信的人。
“这个......”易游心虚,吞吞吐吐了一下,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掏出手机,打开他和傅星朗的聊天记录,义正言辞道,“景霖儿啊你冤枉我了,我是这种人吗!”
聊天记录上除了前几天刚加上时的一句打招呼外就空空如也,谢景霖愣了一下,难道真不是易游?
不对。他一把抢过易游的手机,熟练迅速地打开他的朋友圈,果不其然,最新一条朋友圈就是说他和于固出去“约会”的,还设置了仅部分人可见,而这个“部分人”只有傅星朗一个人。
面对如此铁证如山,易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
谢景霖也没有要真要怪易游,把手机还给他,继续扒拉起盒饭。
易游把手机手好,小心翼翼地问:“那、那芊姐......”
“放心吧今天就帮你问。”谢景霖也是没脾气了。
“哦耶!”易游高兴得原地蹦了一会儿,然后拖了个凳子坐到谢景霖旁边,也捧起盒饭,“那昨晚傅先生去找你了吗?”
谢景霖饭差点卡在嗓子里,费劲咽下去,抬眼就对上易游藏着八卦的小眼神。
谢景霖不吭声,继续吃饭。
“他去找你了。”易游笃定,眼里的八卦之光越来越亮,“你们有没有碰撞出什么不一样的烟火?”
谢景霖嘴唇莫名一麻,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行了行了,赶紧吃吧,等会儿我还得去弄造型。”
再惹下去就要炸毛了,易游见好就收,又想到未来可能有机会和黎芊合作,心情一片阳光明媚,嘴上哼起不成调的曲子。
现在已是四月中,导演想赶暑期档,加快了拍摄进度,谢景霖又是男主角之一,在学校和剧组两边跑,有时候刚在A楼上完课,就赶紧跑到实验楼去拍戏,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也正好分不出心思去思考他和傅星朗那事儿了,就算傅星朗发消息想和他一起吃饭,他也可以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拍戏都这么累了,怎么舍得让他还在外面奔波?
俗话说得好,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傅星朗不蠢,一次两次就算了,连着两个星期都不愿意和他吃饭,那就是刻意躲着他了。
于是这一天晚上谢景霖回到酒店,就看到自己房间门口站了一个好一段时间没见到的人,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他下意识有些欣喜,反应过来又把心底蹿上来的那股小火苗摁下去了。
谢景霖纠结,人都到他房门口了,还能装作看不到吗?
谢景霖脸上是乖巧的笑容,从容地和傅星朗打了一声招呼:“傅哥。”
傅星朗在这等了很久,一直没给谢景霖发消息,就怕小兔子受了惊吓又逃跑了。
“我能进去吗?”傅星朗问。
谢景霖搓了搓手中房卡的边,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傅星朗这话问出来,就是知道他这两个星期是在刻意躲着他了的一样。
“在外面说话也不方便,还是进去说吧。”傅星朗十分顺手地抽走谢景霖手中房卡,“嘀嘀”一声刷开门,再拉着正在发愣的谢景霖的手进去,反手关上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果进的不是自己房间的话,谢景霖甚至还会为这一套流畅的动作鼓掌。
酒店的房间不算大,隔音却不错,房门关上,屋里一片寂静,谢景霖清晰地听见自己愈发加快的心跳声。
“吃晚饭了吗?”傅星朗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又进浴室洗了个手,看着比谢景霖还像个主人。
谢景霖心情复杂,对上傅星朗疑惑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回:“吃了。”
傅星朗点了点头,从容地说:“那再陪我吃点吧,这儿有玉米排骨汤,玉米很甜,排骨也鲜。”
他态度如此坦然,让谢景霖忍不住问:“傅哥,你还记得三号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傅星朗布菜的动作微微一顿,又很自然地继续:“那天我喝断片了,好像晚上和你挤了一晚?怎么了,挤到你了吗?”
“没,没有。”原来傅星朗什么都不记得啊,搞半天傅星朗什么也不记得。谢景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松一口气,没来由的有些失落,最终还是吐出一口气。
“过来喝汤,站在门口干什么。”
“哦。”谢景霖耷拉着脑袋走过去,坐在傅星朗旁边。
傅星朗轻笑了一下,将汤碗推到谢景霖面前:“怎么了?”
汤是上好的汤,玉米的清甜和排骨的鲜香都发挥得淋漓尽致,勾人馋虫,谢景霖却兴致缺缺,拿着汤勺在汤碗里搅来搅去。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傅星朗弯下腰轻声问道,手在谢景霖脑袋上揉了揉。
傅星朗一下子靠得很近,摸头杀又是很亲昵的动作,谢景霖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但潜意识过去后又有些后悔,又把脑袋缩了回来。
傅星朗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谢景霖自己却莫名红了脸。
吃完傅星朗带来的夜宵后已经很晚了,谢景霖没有主动开口留人,傅星朗也很自觉地收拾好垃圾离开,谢景霖只把人送到门口就回来了,关上门,回头看到一枝粉白色玫瑰躺在桌上,在暖黄色射灯下显得靡丽。
谢景霖下意识往门口看去,傅星朗已经走了。
走就走了,还留枝玫瑰干什么?普通朋友之间会送玫瑰花吗?奇奇怪怪的。
谢景霖抱怨,对着房间里仅有的几个瓶子仔细挑拣了一番,矮子中拔高个勉强挑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瓶子,接满水,把玫瑰放进去,再移到床头对着自己,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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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星朗和谢景霖似乎又恢复以前的相处模式,平淡自然,又藏着一丝淡淡温馨,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谢景霖偶尔还会恍惚产生两人已经过上老夫老妻生活的错觉。
回过神来又会猛地甩脑袋,什么老夫老妻,肯定是易游天天在耳边八卦多了,自己精神都错乱了。
谢景霖明天又是早课,为了能最大限度平衡好学校和剧组,谢景霖每周早上第一节课都是满的,这对一个热衷睡懒觉赖床的人来说苦不堪言。
他下了早课时间也才九点,但剧组也早就开机了,剧组对他照顾颇多,尽量给他安排九点后的戏。
他迅速收拾好东西拎起包就要往实验楼赶,突然被一个男生拦下了。
拦下他的男生戴着金丝边眼睛,高瘦白净,戴着一只环状耳钉,染了棕色头发,还有点卷。谢景霖确定自己不认识他,疑惑道:“同学有什么事吗?”
“你是谢景霖吗?”谢景霖戴着口罩,男生不太确定地问道。
“是的。”谢景霖点了点头,耐着性子道,“不好意思,我有点赶时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男生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你好,我叫箫阳,比你大一届,你时间赶我就直说了,今年的IMU报名快截止了,我们小组还缺一个人,有没有兴趣?”
IMU是国际大学生数学竞赛,面向全世界全专业的本科生,是国际上最权威的大学生数学竞赛之一。
若他有空,他也许不会考虑多久就答应了,可是现在他两头忙碌,根本就没有时间。
谢景霖委婉拒绝:“不好意思,感谢你们的邀请,但是我真的抽不出时间。”
谢景霖转身就想离开,箫阳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哎,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如果能代表我们学校参赛,小组成员就能拥有本学期多门课程的免修直考特权,如果能在国际总决赛拿到名次,可以免修接下来几年好多门课程呢。”见谢景霖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箫阳嘴角有点得瑟,“怎么样?来不来?前期校内竞赛对我们来说太简单了,完全不耽误你拍戏,还不用起这么早上课。”
谢景霖还能说什么,谢景霖当然是答应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总之现在他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