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人民医院V:感谢昨天下午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谢先生。特此送出锦旗,感谢谢先生对医护人员的热血相助。[图片]]
图片上是徐乔和一名民警在谢景霖警局的合照,谢景霖站在中间,手中拿着一名红色的锦旗。
紧接着一些主流媒体也对这件事情做出了报道。
[京城日报V:昨天下午,警方接到报警,在市一医院发生了一场恶意伤医事件。患者家属王某,因不满医院安排,在门诊大厅撒泼闹事,因自己的诉求得不到医院满足,竟对主刀医生徐医生大打出手。幸好有热心市民谢先生及时出手相助,将王某踹倒在地,后被民警带回拘留。民警从王某身上搜出一把管制刀具,若不是若谢先生后果将不堪设想。据悉,医院为表达感谢,已为谢先生送出锦旗。转发传递正能量。]
[反转?]
[之前说有才无德的人都出来看看?]
[果然又是营销号带节奏,还好之前没有随便发表评论]
[心疼谢景霖,优秀的人总是容易遭小人嫉妒]
[这把刀怎么带进医院的?削水果需要这样的刀?医院安检刻不容缓!]
[徐乔医生是一位很优秀的医生,曾经为我父亲做过心脏搭桥手术,手术很成功,家父现在恢复良好,身体健康。若他遭受到了什么意外,不敢想象中国医学界将会失去一位怎样的人才,感谢这位热心市民谢先生。]
[热心市民有点好看呀,果然心善的人面貌也是好看的。好像还是一位明星,转粉了。]
[感谢热心市民小谢。希望大家上网都能带点脑子,有自己的判断,不要说风是风说雨是雨。转发正能量。]
[这下没得黑了吧?名字合照医院方面官方媒体,齐全了。]
憋屈了一晚上的蟹粉终于吐出一口恶气,纷纷转发正能量。
随后谢景霖发博。
[小谢小谢景霖V:希望人与人之间能多一些善意,希望医患关系不再紧张。感谢市一医院送的锦旗,希望大家能多做好事,传递正能量。[图片]]
黎芊V:转发传递正能量。
何文轩V:转发传递正能量。
宁冰V:转发传递正能量。
一叶扁舟V:转发传递正能量。
很多和谢景霖有过交情的人,还有白玫瑰剧组的人,都纷纷转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文字,格式出奇的统一,却又像在表达着什么,显得有些嘲讽。
而之前被带节奏喷谢景霖的人,很多都出来道歉了,或者当缩头乌龟不敢说话,顺便内心诅咒营销号和背后的人八百遍。
像一出闹剧,这件事情就暂时这么揭过。公益短片的剧本已经发到谢景霖这儿了,他不再关注网上的舆论,专心看剧本。
同时一条陆贾耍大牌的微博上了热搜。
爆料内容都是陆贾在剧组耍大牌,脾气差,欺负新人,欺负片场工作人员,等等。一堆视频图片和文字实锤,料多到吃瓜群众差点噎着。
虽然这不是什么致命黑点,但也足够陆贾的工作团队忙活好一段时间了。并且由于料够实锤,将成为陆贾会被永远拿出来说的黑点。
而某个公关公司惊恐地发现,他们手下养的好几个百万粉的大V号,一夜之间突然被封了。
“怎么回事!”某个男人看着已经无法登录的帐号,双目几近眦裂,这是他们工作室最大的几个帐号了,竟然全部被永久封禁!
“背后有人操纵!”他旁边另一个男人胡子拉碴,眼下青黑,“陆贾,这是碰上后台更硬的人了,老王,这单我们就不该接。”
谢景霖后面看到,还去问方雅这件事情是不是公司做的。
方雅回答,这件事情公司并没有插手,可能是陆贾的对家趁机落井下石插一手。
他便不再关注了。对他来说,有这时间不如多看看剧本、喝点小酒来得划算。
另一边,傅式集团总裁办公室。
“傅总,您安排公关部去做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傅星朗微微颔首,他并没有刻意泼脏水抹黑,只是把搜集到的一些事实放到网上去让网友评价,顺便举报了几个不应该存在的无良营销号而已。
“但这些恐怕不足以对陆贾事业造成多大的打击。”
“只是跟他们开个小玩笑。”
梁丘伯对傅星朗这种白切黑的样子习以为常,点头,继续道:“傅总,国家台有个公益广告,邀请您出镜。”他觉得傅星朗并不会答应这件事,但出于工作素养他还是得把这件事情和他说。
怎料傅星朗竟然问道:“什么广告?”
梁丘伯有些惊讶,他还是公事公办道:“就是各企业总裁的新年拜年视频,会在春节时播出。”
“接了吧。”傅星朗说。
他记得谢景霖也接了国家台的公益短片,在春节播出。
梁丘伯很诧异,他心想,傅先生该不会从此进军娱乐圈了吧?虽然之前已经去当副导演了。
谢景霖刚放寒假没几天,就去国家台拍公益短片了。他这部分的拍摄地就在京城市区内。
谢景霖到得挺早,黎芊还在路上,他便先去准备造型。
他这个部分讲的是除夕夜,一对姐弟因为小矛盾吵架了,然后母亲过来敲门,说要吃饭了,姐弟俩沉默片刻,最后相视一笑,一起坐到饭桌上,其乐融融一家人,矛盾化解。
只是一个公益小短片,场景也很家常,造型很简单。化妆师只是给他加深了脸部轮廓,连粉底也没打就让他去换衣服了。
给他准备的衣服是打底白衬衫和背心毛衣,很乖巧,学生气,但抓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给他带上了一丝叛逆,就像个会跟姐姐吵架的弟弟。
谢景霖准备好时,黎芊的妆容也进行到一半了,还有扮演他们母亲的一位老演员也到了,在准备妆容。
“整完了?挺快啊。”黎芊一边弄造型一边和谢景霖聊。
“我的这个比较简单。”谢景霖看向黎芊感叹了一句,“做女人好辛苦。”
“可不是嘛。”黎芊说,接着又像顺着话题不经意般提起,“所以得多体谅你妈妈,春节回去好好孝敬她。”
谢景霖静了一会儿,笑了笑,说:“姐我先过那边去看一下。”
黎芊的造型也很快搞定了,她过去找谢景霖的时候,看到他蹲在调试设备的摄影师旁,饶有兴趣的样子。
“看什么呢?”黎芊过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个挺有趣的。”谢景霖笑着说,“我认识一个摄影师朋友,就有些好奇,这些设备有什么魔力。”
能让傅星朗一个大总裁放下繁忙的工作去兼职导演和摄影师。
“这些设备对我们来说啊,可比老婆还重要。”摄影师听到他的话,笑呵呵地说,“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我们的灵魂,我的精血心力全在上面。”
谢景霖顺势客气地和他聊了几句后便投入拍摄。
场景一开始是就是黎芊和谢景霖都在房里争吵,两人剑拔弩张,背景音乐也都是鼓点,大有风雨欲来之势。接着,敲门声响起,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房间里陷入了寂静,门“咔哒”一声被打开,姐弟俩朝门口看去。
“来吃年夜饭了。”头发有夹着白丝的温柔女性笑着对屋里两人说。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门口处的年长温柔女性也不急着催促,目光温和带笑的看着屋里两个年轻人。
黎芊和谢景霖对视一秒,不约而同的笑了,两人一起出门,左一个右一个扶着老母亲的肩膀,到了客厅的大桌上坐下。大桌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就等这三人坐下了,其乐融融,举杯欢庆
“新年快乐!”
一镜到底。
黎芊和谢景霖配合得相当默契,老戏骨也十分到位,拍了几次后,小短片就完成了。
黎芊等会儿还有通告要跑,谢景霖现在大闲人一个,便准备回家。
“巧巧问你,你今年过年回不回家?”
谢景霖的笑容毫无破绽:“再说吧。”
“她说如果你不忙的话,就回家一趟吧。”
谢景霖依旧乖巧的笑着,点了点头。
“带话带话,拜托,你们可是亲姐弟哎。至于吗?连个联络方式都不加。”黎芊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果然都是谢叔的孩子。”
果然都是谢修贤的孩子,固执,独立自强,但是是作为家人,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谢景霖依旧笑眯眯的乖巧点了点头:“那芊姐,我就先走了。你也注意休息,别太忙了。”
黎芊恨恨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颇为无奈道:“去吧去吧。”
“哎,小谢,景霖!等等!”
谢景霖已经走到一楼大厅外,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哎,真是景霖啊,这可巧了!”
“李叔。”谢景霖看清来人后挑了挑眉,露出面对长辈的乖崽笑,打招呼道,“好久不见,您不是去兰城了吗?这会儿快过年了,怎么上京城来了?李姨和安安最近还好吗?”
这个李叔之前同样住在大院里,前几年因为工作的事儿,全家搬去了兰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往了。
“趁着过年前来京城办点事儿,你姨和安安都很好。”李叔看着谢景霖,目光中透着慈祥,“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们站着唠嗑了一会儿,谢景霖还邀请他去一起去吃个饭,但李叔以还要忙为由拒绝了。到底差着年纪,聊了一会儿也没什么话题可说了。
“那叔就先去忙了,有机会上你家拜访去。巧儿我也好久不见了,挺想她的。”李叔温和地笑道,话语中透露着一丝关心继续说,“听说你母亲最近身体好像不太好,替我跟她问个好,有机会我上门去探望一下。”
谢景霖眼睫轻微颤了颤,压下自内心而发的担忧,保持面色冷静,乖巧笑道:“好的,谢谢李叔。”
他站在路边等车,下意识摩挲着耳朵,原本带着碎钻耳钉的因为要拍戏摘了下来,只留下一个早已愈合的小小的孔。
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
那今年春节势必要回去了。
他主动加了谢寻巧的微信。
他看着“你们已经是好友了“的系统消息,有些发愣,也没有主动打招呼,只是盯着这个界面发呆。
[正能量青年小谢:姐。]
他最终还是主动发了消息。
[寻觅:什么时候回来?]
十分家常的聊天,就像他们从未断过联系,就像他没有离家出走,没有发生过矛盾,没有两三年都没见面一样。
谢景霖回复。
[看情况吧。]
[妈妈她身体怎么样了?]
[寻觅:还行,前一段日子做了个小手术,现在恢复得挺好的。]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谢景霖想问,最终还是把在输入框里的消息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了。
[寻觅:对了,今年我们搬了家,我把地址发给你]。
谢景霖楞了一下,手指悬在在输入框上。
为什么搬家?为什么搬家了没和他说?
谢寻巧又发来消息。
[别走错了,别迷路。]
与父母相比,谢寻巧才是和谢景霖相处最多的人,因此她也知道,谢景霖的方向感不太好,特意叮嘱。
年三十,谢景霖回家了。他按着谢寻巧给他的地址导航过去,他又是刚拿到驾照没多久,兜兜转转,绕了好久才到。
搬的新家是郊区的一栋两层小别墅,门外有个小院子。
花草十分工整,一看就是请人专门弄的,谢景霖想来也是,他们都这么忙,哪有时间侍弄这些花草呢?
他没有钥匙或是房卡,就连进小区大门也是登记了才进来的。
他就这么停在门口,不打电话问谢寻巧,也不按门铃。过了好一会儿,谢寻巧似乎才发现门外的动静,打开门来,放谢景霖进去。
“怎么不打个电话或者摁喇叭?”
“我刚到,没事。”
“霖霖回来啦。”宋初曼就坐在一楼客厅,手里捧着一本书,戴着金丝眼镜,显得十分优雅娴静。看到谢景霖从门口进来,抬头看向他,柔柔说道。
“你爸还在研究所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话语十分平常自然,就像对早上去上学回来的儿子说的那样,但事实是,谢景霖已经两三年没有和父母亲见过面了。
那晚的争吵,出柜,离家出走,似乎并没有在宋初曼脑海里留下一点迹象。
谢景霖不想和她争吵了,他发觉宋初曼好像瘦了一些,苍老了一些。于是他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
“你的房间是二楼左边第二个。按以前的风格装修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去看看吧。”宋初曼说。
谢景霖又是闷闷地应了一声,上楼去了。
宋初曼接着捧起手中的书。
他的新房间跟以前房间的装修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家具更新了一些,房间又大了一些。谢景霖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是坐在桌边,看着楼下的花园发呆,就这么发呆到了晚上。
“扣扣。”敲门声响起。“景霖,出来吃饭了。”是谢寻巧。
“爸呢?”
“他助手打电话过来,说医院研究项目正在关键时刻,今晚不回来了,让我们先吃。”宋初曼听到了他的问话便先回答道。
谢景霖沉默着,面不改色,继续往楼下走去。
装满食物的碟子摆满了圆桌,菜色十分精致,但缺少了一丝家常味道,因为这是刚从酒店定过来的,刚送到还热乎着。谢家几乎没有人会做饭,大家都太忙了,谁有时间学着去做饭?
谢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三人围在一起,席间只有轻微的筷子与餐盘碰撞的声音,很安静,安静得不像在过年,但时不时从外面传来爆竹声又提醒谢景霖,现在是除夕夜。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他味同嚼蜡,桌子并不用他们收,会有家政阿姨过来,快落了灰的电视机被打开,调到中央频道,走个形式看春晚。
“这是霖霖吗?”节目开始前正在循环各种公益短片和新年祝福,宋初曼看到那个短片,转过头来问谢景霖,“这个是芊芊吧?”
谢景霖抬头看向屏幕,点头:“对,前一段日子拍的。”
宋初曼也点了点头,又安静了下来,好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谢景霖突然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有些惊讶,掏出手机问。
[傅哥,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傅星朗没有回他,估计是正忙着和家里人团圆,他又说了一句新年快乐,便把手机收起来,有些无聊地盯着电视。
新搬的小别墅比之前那个小房子大了不少,家里只有三个人,各忙各的。谢寻巧正在一旁的方桌上对着宣纸写写画画,宋初曼捧着一本书,偶尔抬头看一眼电视,谢景霖百无聊赖地盯着背景花花绿绿春晚节目。
客厅暖黄色灯光打下来,要说温馨也温馨,但要说冷清也冷清,皆看当事人的心情。像谢寻巧就挺自在,不觉得冷清。
谢景霖垂着眼,电视机喜庆的背景音乐传入耳朵里并没有让冷清的气氛得到缓和,别家有猫猫狗狗的声音传来,他们家从来不养宠物,因为所有人都太忙了,连照顾自己都没有时间,哪有别的心思去照顾那些小生灵?
“妈妈,听说您前不久做了一个手术,现在身体怎么样?”谢景霖忍不住打破这种气氛。
“一个小手术而已,没什么大事儿,不用操心。”宋初曼回答,眼睛还放在书上。
“对不起,之前没能回来看您。”他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句,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问出来。
宋初曼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红包:“新年快乐,还有之前你高考,那段时间太忙了,没有来得及祝贺你,现在补上。”
谢景霖没有接,只是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耳垂那颗碎钻耳钉。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姐姐,还有那个年夜饭都不回来的老头子,态度都这么平和自然,没有人对他的出柜和离家出走追问一句,没有人问他这几年在外面怎么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只不过是个小孩子,闹着玩罢了,父母不会因为小孩子的这点小打小闹而转变态度。
也许别家犯了错误的小孩会希望得到父母的这种态度,因为这意味着家人对你的任性表示原谅。
但谢景霖一点也不想要这种态度,他甚至有些生气,他宁愿宋初曼和谢修贤打他,骂他,阻止他出柜,他不想要这种平淡如水,视而不见。
他一直是个乖孩子,最过分的事情也不过刚上初中那会儿打了个耳洞,可惜并没能引起父母的斥责,他戴着这颗叛逆耳钉又当回乖崽,听话懂事,后来也许是叛逆期来了,出柜离家出走一条龙,依旧引不起父母的一丝波澜。
“妈妈,我先回去了。”
谢景霖说得很突然,宋初曼动作一顿,眼睫轻颤,眼睛被定在这一页某个字上再也看不下去,在一旁写写画画的谢寻巧也停下笔看过来。
谢景霖已经站起来了。
“今晚不留下来住吗?”宋初曼把书随手放到一旁,也站起身,动作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不似刚刚的优雅。
“不了,我还有工作要忙。”谢景霖没有改变主意,“妈您也别太忙了,照顾好自己,别总是整天整天往外跑的,注意休息。”
谢景霖垂眼,地板上细细的砖缝清晰可见,乖崽一点也不乖,哪有他这么任性的乖崽,都十九岁了,还像个孩子,总想缠着爸爸妈妈,不然就要发脾气。
“今天没见到爸爸,您帮我转告一声,最近医闹事件很多,让他在医院注意安全。”
声音里听不出谢景霖的情绪,宋初曼楞楞地点了点头。
“我送送你。”谢寻巧追着谢景霖的脚步出去了。
宋初曼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出神地坐回沙发,看着茶几上明晃晃的红色大红包,心里有些空落落。
她发消息给谢修贤。
[老谢,霖霖走了。]
以前他俩生谢寻巧的时候,几乎每天还是都可以回家的。谢寻巧是个野孩子,放出去就不着家,因此即便他们那时忙,谢寻巧自己也和小伙伴们玩得开心,晚上他们回来得晚,谢寻巧直接在黎芊家解决晚餐了,根本不用他们操心。
后来有了谢景霖。谢景霖和谢寻巧不一样,他很乖,也明显粘人许多,见不着爸爸妈妈也不大哭大闹,只是自己躲起来悄悄抹眼泪,很乖,乖得让他们心疼。
那时候他们正好是最忙的时候,谢修贤的项目研究越来越紧张,她也世界各地跑,常常和国内有时差,下了戏也没机会给谢景霖打电话了,他们常常是几个月没能和孩子见过面通过话。
他们请了个住家保姆来照顾两个孩子,想着多一个大人,家里也热闹一些。谢寻巧对此倒是无所谓,她正是最皮的年纪,父母不在家,她玩得更加疯了,保姆除了照顾俩孩子的生活起居,其他的都不管。
有一段时间谢寻巧随着老师去国外参赛,家里只有保姆和谢景霖在。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她结束为期三个月的国外巡演,回到京城,京城下了很大很大的雨,外面电闪雷鸣,硕大的雨珠仿佛石子般敲打玻璃窗,风声呼啸几乎要把机场大厅的屋顶掀飞,她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雨。
她被困在机场,等到天亮雨停了,才有从机场回市区的车。她回到家,家里一片昏暗寂静,她想,保姆和谢景霖应该都没醒。她想打开灯,发现好像没电了,可能是昨夜的雷暴雨将电路劈坏了。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儿子的房门时,却惊慌地发现谢景霖不在床上,她又找了自己的房间、谢寻巧的房间、书房,哪里都不在,最后,她敲了保姆房间的门,也许儿子害怕打雷和保姆一起睡了,却无人应答,她拧了拧门把手,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她心里一片惊慌,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给保姆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她手足无措,又打电话给谢修贤,电话还没接通,她听到房间里传来细细的哑哑的哭声,是谢景霖的声音,她又急又喜,却没有保姆间的钥匙,只好又打电话叫人来撬锁。
她还记得,谢景霖那时候还没她腰高,瘦瘦小小一团,缩在拉着窗帘昏暗房间的角落里,脸上是两条干涸的泪痕,双眼紧闭,无意识地抽泣着,声音已经哑了,哭得还没小猫叫声大。
保姆解释是大雨天她儿子一个人待在家害怕,她就回去陪儿子了,为了防止谢景霖自己开家门跑出去,她只能将他反锁在房间里。
宋初曼心里一阵抽痛,沉默以对,将保姆辞退了,在家陪了谢景霖一段时间,但戏班子那儿这么多人都在等她,她又能陪谢景霖多久呢。
谢景霖很省心,懂事,乖,“别人家的孩子”,从来没让他们操心,但就是太乖了,乖得他们心疼。
后来他刚上初中那会儿,有一天他们正好都在家,很久不见的儿子放学回来十分兴奋地在她和谢修贤面前转来转去,耳垂那颗碎钻耳钉光彩耀人。
儿子出现了一点“不乖”,她并不生气,甚至还有点欣喜。谢修贤倒是有点看不惯想要训斥几句,却被她制止了。
他们没能给予儿子成长上太多关注,又凭什么在儿子有自己的一点小兴趣爱好的时候勒令禁止呢?
谢寻巧再三叮嘱谢景霖路上小心别迷路后,抱了抱他,没再多挽留。
谢寻巧的确和谢景霖不一样,她自己一个人野惯了,甚至后天她就准备飞E国,南半球正是夏天,她和朋友约好去采风。宋初曼过几天也要回戏班子里,她一个人待在家也没意思。
天空飘起小雪,刚落在车窗上一会儿就被雨刮刷下去,堆积在两旁,画出一道白色的圈。
除夕夜,又落了雪,这儿又是在郊区,路上车辆寥寥,堆积在道路两旁白皑皑的雪有些刺眼,导航又开始带他绕路了。
谢景霖不紧不慢,他也不急着回去,反正回去也就他一个人,还不如在这不知道开往哪里的路上来的浪漫。
他顺着路,随心所欲地想往哪儿拐就往哪儿拐,等他回过神来,才惊觉手机导航已经很久没出声了,他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车上没有数据线,充不了电,手机现在就是一块砖。
他环顾四周,不知道这是哪儿,无奈地继续往前开,想碰碰运气找一家还开门的商店进去问路。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车好像也有点不对劲儿,在车子彻底熄火的前一秒,他将车停在了路边。
......fine,除夕夜,他很ok。
傅星朗刚从公司离开,准备回郊区老宅和傅老爷子吃年夜饭,此时才看到谢景霖给他发的新年祝福。
[新年快乐。]
[吃过饭了吗?]
他把手机随手放到一边,开车前往傅家老宅,今天除夕,他早就放司机回家了。
出了停车场才发现天空已经飘起小雪,路上几乎没有人,大多人都在家里欢庆春节,静得开车在路上依稀能听到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准备到傅家老宅时,前方不远处停一辆车,在皑皑白雪中格外显眼,车旁站了个青年,身材修长,有点眼熟。傅星朗眼神暗了暗,踩下刹车。
刹车声在耳边响起,接着是车门关上“嘭”的一声,有人踩着雪,离他越来越近。谢景霖戴着羽绒服巨大的兜帽,颇为艰难地转头。
他是在做梦?
听说人在雪地里待久了可能会出现幻觉,他才在这站了不到半小时也出现幻觉了吗?
“小谢。”
不仅幻觉还幻听?傅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他藏在口袋里冻得僵硬的手被一股外力抽出来,火热的温度覆上他的手,血液畅通起来,有些酥酥麻麻的。
“傅哥!”谢景霖终于确定了,这不是幻觉。
傅星朗轻轻揉搓他的手:“今天不是除夕夜吗你在这大马路边做什么?为什么不进车里,外面这么冷。”
“我车坏了。”
“车钥匙给我。”
“啊?”
谢景霖不明所以,乖乖掏出车钥匙。
车子“嘀嘀”一声锁好,傅星朗扯着谢景霖往前走,天气阴寒,谢景霖在雪中站了很久,腿部旧伤处隐隐传来刺痛,一瘸一拐地被傅星朗牵扯着往前走,车里开了暖气,热气蒸腾谢景霖的脸瞬间泛起红色,背后也覆上一层薄汗。
覆在手上的热度离开了,即便车里开了暖气,手突然暴露在空气中他依旧觉得指尖微凉,他悄悄攥起拳,用手心的温度去暖指尖。
傅星朗将他的一切小动作都纳入眼底,眸色愈发幽深,耐心等待谢景霖暖好指尖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才开口:“去哪?我送你。”
谢景霖视线游移,车窗被一层雾气蒙上,昏黄的路灯在车窗上成了一点晕影。
“傅哥你可以借我手机吗?我叫个车,手机没电了。·”
“我送你。”
落了雪的除夕夜能打到车的几率有多低两人都清楚。
谢景霖又把指尖送到手心里,抿了抿唇:“湖墅城。”
他不知道这里离湖墅城有多远,如果知道,他是万万不会开口的。
傅星朗愣了一下。
“怎么了?”谢景霖颇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傅星朗,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傅星朗脸色十分平静。
“你家人在那边?”
“不在。”谢景霖摇头。
“那和我回去吧。”傅星朗启动车子引擎,“傅家老宅就在不远处,家里只有我和老爷子。”
“啊?”谢景霖脑子没转过来。
傅星朗已经打方向盘了,车子开回马路上。
“不、不是。”谢景霖颇为语无伦次,“你们爷俩团聚我去干啥。”
“这离湖墅城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离老宅只有五分钟。”
“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非常传统的华国经典语句,简直不像留洋总裁会说的话。
谢景霖无法拒绝了,傅星朗不可能把他扔在路边,他也不会让傅星朗花一个多小时送他回家再回来。
傅星朗没骗他,根本没给他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傅家老宅就到了。
“怎么了?”车停稳了,身边的男孩却没有动作。
“这么近啊。”谢景霖小声喃喃。
傅星朗失笑,帮他解开安全带:“走了。”
傅家老宅说大也不大,三层楼,院子比主宅还要大一些,摆了很多盆景。主宅里装修很古朴,典型中式装修,偶尔能从木制家具和摆设中窥到一丝岁月的痕迹。
“哟大晚上的,小星星从哪里拐回来这么漂亮一个小孩?”
谢景霖正悄悄打量周围,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耳里。
小......星星?谢景霖朝声音来的方向看去,老爷子穿着唐衫,头发花白,却十分矍铄。
“爷爷。”傅星朗颇为无奈,“这是我的朋友,谢景霖。”
“爷爷好。”招牌乖崽笑再次出现。
“哎小朋友你好啊!”乖崽从来就很讨长辈喜欢,傅老爷子笑容爽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新年快乐!”
这种情况下长辈给的红包最好还是不要拒绝,谢景霖只是愣了一下就收下了,乖巧笑道:“谢谢傅爷爷,祝您新春大吉,天天开心。”
“好,好。”傅老爷子笑着轻拍谢景霖的肩,转头和傅星朗说,“看看人家小谢,比你讨喜得多。”
谢景霖有些无法将眼前的老爷子和传说中手段强硬的傅氏集团掌门人联系在一起,反差太大了。
“我爷爷就是这样,别理他。”傅星朗无奈地笑了一下,领着谢景霖进去。
傅老爷子早年雷厉风行霸道惯了,如今年纪越大越发像一个普通的公园遛鸟大爷,老爷子平常也不住老宅,这么大一个宅子,自己一个人住寂寞,他住在市区里,和几个故交老友做邻居。
谢景霖已经吃过晚餐了,傅星朗便亲自去给他煮了一碗小汤圆,和傅家爷孙俩坐在餐桌上。
“你爷爷好热情啊。”老爷子年纪大了不熬夜,吃完饭后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上楼休息了。
“年轻的时候严肃过头了。”傅星朗洗了一碗草莓放到茶几上。
电视里春晚节目已经接近尾声,谢景霖拿了一颗草莓:“星星,你是不是也上电视了,我在春晚前的那个祝福视频看到你了。”
星星......?
傅星朗愣了一会儿。
“好甜!”谢景霖开心地眯起眼睛,手中还有半颗草莓。
“没大没小。”傅星朗无奈地笑了,“叫哥。”
“好好好,哥。”谢景霖吐了吐舌头,“哥我能带点草莓回去吗?”
“随你,想带多少都行。”傅星朗揉了揉他的脑袋。
从小就没少有人揉他的脑袋,谢景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抱着一碗草莓任傅星朗□□,乖乖的。
明明几小时前心情还覆满阴霾,此刻他心里只剩下草莓的清甜,还有残留在嘴里傅星朗给他煮的小汤圆的甜腻。
电视机里主持人已经在说结语了,马上就是华国人民最期待的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傅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谢。”
两人的祝福声淹没在鞭炮与烟火声里,融入千千万万家庭的欢庆声中。
谢景霖只在傅家老宅借住一天就回去了,傅星朗也不强求他留下来,亲自送他回去,倒是傅老爷子还有点遗憾。
“你的车我已经叫人帮你开回去了。”
“麻烦傅哥了。”谢景霖怀里抱着一篮已经洗好的草莓,一口一个。
“这几天在家吃什么?”
“唔,冰箱里好像还有些饺子。”
傅星朗沉默片刻:“我会让人每天送餐上门。”
“星星你比我爸照顾得还周到。”谢景霖感慨,这话不假,谢修贤就没怎么照顾过他。
傅星朗无奈:“叫哥。”
自从昨晚听到老爷子叫他“小星星”后,谢景霖时不时就用上这个称呼。
“等会儿。”傅星朗让谢景霖在原地等他一会儿,自己从后备箱拿出来一个精致的木箱子。
“这是什么。”谢景霖好奇,打开一看,竟然是几瓶红酒。他双眼迸发光芒,十分惊喜。
“之前在剧组的时候答应过你的。”傅星朗帮他把装了红酒的木箱子搬进家里,“节制点,小酌怡情。”
谢景霖眼睛黏在酒瓶上:“嗯嗯嗯。”
傅星朗失笑:“那我先走了。”
“好,傅哥再见!”
傅星朗说是安排每天让人送餐,然而第二天中午他接到送餐电话,在住户可视屏上看到的却不是什么外卖员,而是傅星朗,穿着难得一见的休闲服装,提着精致的食盒。
“傅哥!”谢景霖很惊喜,将他迎进家里,“不是说让别人送餐上门吗?你又转行当外卖小哥啦?”
“考察傅氏旗下餐饮公司配送工作。”傅星朗终于光明正大地坐在谢景霖家里的餐桌上了,不止一次送谢景霖回家,却从来没有在他家里坐下过。
谢景霖很高兴,像只小雀,从厨房里拿出碗筷,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转转悠悠,脚步轻快,傅星朗亲自把食盒里的菜肴摆满桌子,从食盒里拿出一袋草莓去洗好了装到碗里。
“哎又有草莓!”昨天带回来的草莓已经被他吃光了,谢景霖满眼星星看着傅星朗。
傅星朗没忍住,揉了一把谢景霖的脑袋:“快吃吧,吃完饭再吃草莓。”
吃完饭后傅星朗就回去了,好像是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谢景霖瘫在阳台的吊椅上晒太阳,觉得当总裁实在太累了。
——
大年初五,各行各业的人都在准备复工,谢景霖也开始抓回每日健身,跑步机刚启动没多久,放在一旁不停震动的手机迫使他按下暂停键。
“老谢!”
谢景霖这次很有先见之明,先看了来电显示,滑动接听键后先把手机拿远了一些,过了几秒,手机才靠近耳朵:“怎么了萌萌?”
“景霖,你那边能收留我么?”仿佛开头一声“老谢”把他的力气都耗完了一般,顾萌舟的声音很低落。
顾萌舟耷拉着脑袋,拖着行李箱,跟在谢景霖身后。
“怎么?和你家叶箫吵架了?”谢景霖输入指纹开门。
“才没有,他才不值得我吵架。”
谢景霖满头黑线,就这语气还说没吵架?
谢景霖看着顾萌舟拖着的行李箱:“你这是玩离家出走呢?行李箱都带上了,搬出来了?闹分手了?”
“他都要订婚了我还死乞白赖地待那房子里干什么?”顾萌舟声音很闷,却没说要和叶箫分手。
谢景霖愣了一下,想了想,把傅星朗给他留下的已经洗干净的草莓递给顾萌舟:“怎么回事儿?”
“年前那会儿他回家就很晚,他说年末他忙,我信了。”顾萌舟缩在沙发里,“这都过年了,他也就除夕和初一在家,然后就又跑出去了,发消息他回得也很慢。”
“而且我昨天上街,看到他在和赵家的赵雅晗一起在车上。”
顾萌舟的声音有些颤抖,谢景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别瞎猜测,你有没有问过他?”
“我问了,他叫我别瞎想,等他回来。”顾萌舟声音突然提高,“我呸,他一晚上都没回来,发消息也不回,遛老子呢!”
“不气不气。”谢景霖拿起一颗草莓塞进顾萌舟的嘴里,“先别想他了,顾姨呢?她不在家?”
“她去年就和老姐妹环游世界去了,过年都没回来。”顾萌舟嚼着草莓,口齿不清。
“那你就待我这儿吧,多久都行,正好我一个人住也挺寂寞的。”
“老谢我爱你!”顾萌舟往谢景霖身上一扑,压倒在沙发上,“你比叶箫那个混账好多了!”
谢景霖狠狠揉了揉顾萌舟的头,软乎乎的:“明天有节目组的人过来,你注意一下就可以了。”
一个综艺节目,年前《白玫瑰之死》放出个人宣传片又引起一波热度后方雅争取到的资源。
把顾萌舟安排好后,谢景霖想了想还是发了条消息给叶箫。
[萌萌在我这边。]
顾萌舟和叶箫认识四年,在一起已经近两年,顾萌舟高中那会儿他们就认识了。顾萌舟在作曲方面很有天赋,当年卖出的第一首曲子风靡华国了好一阵,而十分有眼光买下这首曲子的,就是叶箫。叶箫那会儿刚留学回来,接手叶子娱乐不久。
在谢景霖眼中,两人就是甜甜的爱情模范。无论是一开始的天才作曲人,还是后来的甜心小情人,叶箫都很包容。
叶家是传统世家,他有隐约听说过叶家安排长子订婚联姻的事,但他不相信叶箫真会这么做。
[箫:麻烦你了。]
[箫:帮我照顾好他,我会尽快去接他回来的。]
透过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疲惫。
顾家父母在顾萌舟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跟了母亲,顾萌舟表面大大咧咧,但谢景霖很清楚他内心的敏感脆弱。
叶家的情况复杂,谢景霖相信叶箫一定是不得已。
大年初六,谢景霖高考完复出后的第一个综艺,正式开始录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