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北嗓子发干,隐隐还有些血腥味，就那么盯着他的眼睛怔了好几秒，才回神。她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与平常一致，极力稳住焦躁不安的情绪：“你比赛结束了吗......不是说要一周左右......”
“临时有点事,需要回来处理。”他说,“就退赛了。”
因为甄婷婷那番话，现在听秦野说临时有点事退赛,苏念北下意识地猜想，会不会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回想起大学时代的那些谣言，以及那段阴暗日子，她有些慌张，握着包的手越攥越紧：“什么事这么重要。”她状似随意提一句，“你之前,不是很看重那个比赛吗。好像花了蛮多时间训练吧......”
秦野缄默片刻,手臂稍抬，轻柔地摸了下她的头：“没什么。公司的事。”
听到这个回答,苏念北松了口气,紧张心情渐渐和缓了点。
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秦野抱了一会她,若有所思道：“怎么又瘦了点。”
“没吧。”
“最近又经常加班呢？”
“没加班......”
“等会搬过来？”他在她耳边低声提道，“上次说好的。”
苏念北闷闷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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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念北刚进公司大楼,就断断续续听到周围的同事在窃窃讨论着什么事。
刚到产品部,还没走到工位,就听见一个男同事嚷了句：“季总这次真是雷厉风行啊！”
苏念北走到工位,把包放好，坐在隔壁的同组同事滑着椅子过来，小声问苏念北：“小苏，你现在和那个市场部老总的侄子，没什么瓜葛了吧？”
不明白同事怎么突然问这个，苏念北老实说：“我和他就是同事关系。一季度新品分析和他对接而已。”
同事道：“那就好。”
周围的同事们还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苏念北纳闷问：“他们在说什么？”
“就是市场部老总，被季总开除了。”同事想着昨天下午的通知，到现在还很震惊，“是连根拔起。”
苏念北给电脑开完机，闻言，转过头：“季总开除一个员工，应该很正常吧。”
“你入职的晚，还不知道。”同事道，“这老家伙是Ebuy成立之初就在的，算是元老中的元老，在咱公司有不少党羽的那种，你懂吧。”
苏念北点头，继续听同事说。
“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契机，季总忽然调查起来市场部的人，顺藤摸瓜，查出来很多这个老总的各种骚操作，包括利用职权，做假账、拉自己亲戚上位、挪用公司的钱等等，听说还睡了不少女职员，超恶心。”
“因为这老家伙有不少人脉，仗着自己手里资源多，董事长都不敢动他，就肆无忌惮。季总也挺厉害的，才接管公司没多久呢，这么些天就把他拉下马了。你看看公邮，总经办昨天下午发了通知，说已经把他干得这些事移交司法部门处理了。”
苏念北打开企业邮箱，果真看到了总经办发的那封通知邮件。
同事笑着咬了口苹果，边吃边说：“所以我才问你和那个叫徐宇的有没有瓜葛，他来公司也没多久，就跟他叔叔后面干了不少缺德事。现在已经和他叔叔一起进局子了。”
听到徐宇进了局子的消息，苏念北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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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没什么新品上线，苏念北所在的新品分析组没有之前那么忙。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同事们就开始摸鱼吹水，群里有人嚷着说要年前聚个餐，紧接着一呼百应。
有人说择日不如撞日，于是大家便约好今天下班一起去吃烤鱼。
快下班的时候，苏念北给秦野发了个消息，说晚点和同事聚餐去吃烤鱼，让他下班不用来接自己。
秦野回了个“好”。
没多久，又补了条：【聚完餐和我说声。】
苏念北回了个OK的手势，退出对话框，准备给手机锁屏时，余光瞥见最下面通讯录有个红色的“1”。点进去看眼，新的朋友那一栏，有人通过搜索微信号的形式申请加她好友。
申请信息备注着：“你好啊，苏念北”
盯着这个头像和微信名看了许久，苏念北也不记得这人是谁。
随手点了个同意。
下一秒，对方发来一条消息：【还记得我吗？】
苏念北：【你是？】
对方很快回：【北北，我好想你。我这么爱你，当初怎么忍心删我呢？这是我的新号，别删了哦。】
看到这个称呼，苏念北冷不防打了个颤。
就连盯着屏幕的视线，也开始失了焦点，一点点朦胧起来。
眼前骤然浮现一个人影，中等身材，戴一副眼镜，脸上因为长期长痘而显得坑坑洼洼，看她的眼神总像是在□□。
大一那年，没人的阶梯教室里，他堵着不让她走，语气里全是威胁：“不答应我的话，信不信我马上告诉全校的人，说你是个骗人钱的贱货。”
那张脸，即使隔了两年没见，回想起来仍旧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握着手机的手僵住片刻，苏念北立即点了删除。
这个人在她手机里多留一分钟，多看一眼他打出的字，都让她觉得膈应。
缓了很久，苏念北在小组群里说了句：【对不起大家，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去聚餐了】
旁边同事看到群里消息，过来关心：“怎么了呀小苏？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将东西慢吞吞装进包里，苏念北低着头答：“我突然有点头痛。想回去睡觉。”
同事偏过头看了眼苏念北：“你脸色是不太对劲诶。”她探手摸了下苏念北额头，“头还有点烫。现在组里也没啥事，要不你现在就回去休息吧？等会我帮你和组长说一声。”
苏念北默默点头，说了句谢谢，拿起包出了公司，直接去了地铁站。
刚上地铁，苏念北再次收到添加好友的消息。
还是那句同样的申请备注。
有些忍无可忍，她颤着手回复备注：【你害我大学四年还不够吗？能不能离我的生活远点！】
对方也回复备注：【你猜，我今天在医院碰见谁了？没错，是康阿姨哈哈。想不想知道她和我聊什么？加个好友我告诉你】
苏念北目光一顿。
然后忍着恶心，指尖轻颤，点击了同意。
苏念北强压住所有负面情绪，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丁智永，那些钱我早就还你了。我请你别再打扰我。也别打扰我妈妈。】
丁智永：【学妹，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些钱又不多，我当初也不是真的想要回来。】
丁智永：【再说了，康阿姨这么喜欢我，我来看看她也正常】
苏念北：【你到底想做什么。】
丁智永：【北北，能不能让我再见你一面？学长从认识你到现在，一直为你单身着。今天康阿姨还说，我和你叔叔性格很像，她貌似更喜欢我了，说希望我以后多照顾你，你说怎么办？】
丁智永：【哦对了，她还说这么久没见我，让我转告你，明天来医院一趟，我们一起吃个饭】
苏念北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发了条语音：“我一定会告诉我妈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和我吃饭，你等下辈子。”
丁智永也发来语音，声音听上去虽和姜维有七八分相似，却让苏念北止不住的反胃。他在讥笑：“康阿姨最近身体好像比从前差多了，北北，你可别气她哦。”
视线凝在屏幕上十几秒。
丁智永最后那句话，如一条导火索，将苏念北积攒多年的委屈与愤恨引燃。因为这个人，她大学四年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言可畏，也体会到每天不管走到哪，都有人冷嘲热讽是什么滋味。
得不到，就想毁掉。
丁智永的那些行为，将这句话贯彻的很彻底。
这一刻。
苏念北恨不得、亲手撕碎他那副善于伪装的嘴脸。
想把世间最阴暗最恶毒的词语、全都用在他身上。
地铁里的冷光灯打在她脸上，映出惨白肤色。
握着手机的力道逐渐加大，她眼神冰冷回了几个字：【丁智永你去死吧。】
-
晚上九点多，秦野给苏念北连发几条消息都没人回。
打电话也没人接。
把Ebuy大厦周围的所有烤鱼店跑个遍，也没见到她人。
回到家，才发现她安静窝在卧室的床上。
秦野又好气又好笑，弯下腰，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了点，露出一颗毛茸茸脑袋，他压低声音无奈道：“怎么总这么缺觉啊。”
伸手理了下她头发，指尖触及到的肌肤有些烫。
苏念北似乎睡得并不深，动作间，她眼睛微微睁开条缝。
用手测了下她额温，秦野手臂一抬，将床头柜抽屉拉开，摸出根温度计，看她：“是不是发烧了。测一下。好不好？”
卧室窗帘没拉，月色从窗外投进来点。苏念北不说话，半掀着眼皮，暗色里，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眼睛看。
秦野笑：“你这眼神，怎么这么毛骨悚然的啊。”低头亲了下她嘴唇，他好笑道，“吃烤鱼吃出幻觉了么。把我当妖魔鬼怪了？”
说着，把她外套拉链拉开，将温度计从衣摆下伸进去：“睡觉怎么不脱衣服？多不舒服。”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苏念北瞧了他好一会，涣散的眼神才慢慢重新聚拢。身子朝他的方向挪了点，苏念北伸手勾住秦野的脖颈，将头轻轻埋进去。
随着张臂的动作，刚搁进去的温度计便从衣服里滑出来，落到被子上。
秦野捡起温度计，重新放回床头柜，顺势坐到床上将她抱好，脖颈处的肌肤被一股温热打湿，一点一点越来越多。
怀里的人在安静垂着泪。
舌尖抵了下腮，秦野将她抱得更紧，低声在她耳边问：“怎么回事啊。睡醒了就哭鼻子呢。”
苏念北稳了下气息，嗡声说：“刚才做了个噩梦......”她吸吸鼻子，补充，“梦到你不要我了。”
秦野没说话。
苏念北又小声问一句：“你会不会，真的有一天，不想要我了？”
“想什么呢。”秦野道，“我像是始乱终弃的人么。”
“不像。”苏念北嗫嚅，“可是，我担心有天你会发现......我其实一点也不好。”
秦野眼神黯淡下来，垂下眼睫，掌心摩挲了下她细软的头发：“好不好的，我都接受。只要是你就行。记住没？”
“嗯......”
就那么抱了一会。
秦野忽然开口：“梦里是不是还有人欺负你了。”他问得漫不经心，“是不是，还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苏念北心跳漏了一拍，从他怀里退出来，瞧他表情。
他的表情很淡，不像是知道点什么。见她看过来，他唇角翘了下：“要是梦里有人欺负你，你就把我也梦进去，我帮你解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