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日,皇城内大摆宴席。
宫宴在太和殿内举行,由六尚局内的尚食局协助准备数量庞大的菜肴,当初一日当晚殿内奏响礼乐后,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纷纷换上华服,在宦官们的指引下有序入座。
一直等所有官员及家眷都入座后,皇帝才带着妃嫔姗姗来迟,坐在了主座上。
在过去一年,苏言的后宫也从郑皇后一人扩充到了二十三人,原本是从秀女中挑选五十人充入后宫的,不过苏言不打算维持那么多的妃嫔,便一下子砍掉了一半,只选入二十二名看得过眼的女子作为选侍。
夏承明制,后宫嫔妃都是从民间选入的,因此能够被选中的自然都是貌美如花之人,这和某大清不同,某大清只能在旗人中选妃,长得一个个歪瓜裂枣,别说打扑克了,就连大被同眠都没那个欲望,也难怪后面的皇帝会跑去外面嫖,得了花柳病而死。
虽然后宫美女如云,但苏言真正有过深入交流的也不过五六个人而已,不过苏言的准头挺不错,其中一个女子只临幸了一次,一个月后她便被太医查出了身孕,苏言大喜之下将其提为美人,派了好几个嬷嬷照顾。
到了今天,算算日子,这位林美人也算怀了有四个月的时间了吧。
随着皇帝的入场,整个宫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原本还相互攀谈的大臣和他们的家眷纷纷闭上了嘴巴,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别看今天现场规模那么大,但太和殿内外都还站着都察院的官员,他们兢兢业业,那如鹰眼般锐利的目光巡视着现场,似乎是准备随时将不尊礼法之人记录在案,等日后弹劾。
嗯,太和殿虽然大,但里面空间注定是容不下每个人的,因此在殿外也部下了上百张桌椅,撑起伞遮挡飘落下来的白雪,让那些品级较低的官员和家眷以及外国使臣落座。
至于太和殿内,自然是品级高的官员以及伯、侯、公以及两位郡王在京的家眷落座的了。
太和殿的殿门就好似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一般,温暖的大殿内坐着高品级的官员和一众勋贵,而冰冷的室外,低品级的官员们吹着寒风,一些穿的较少的人则是有些瑟瑟发抖起来,好在郑皇后仁厚,命人给他们每家分发一个暖手的小火炉,让他们有取暖的工具。
皇后的这一手自然是经过苏言允许的,他乐得看见百官敬服皇后,便默认皇后以此收买人心。
在皇帝携皇后落座后,司礼监的太监便捏着嗓子,高声宣布宫宴开始,一个个靓丽的宫女手里拖着装着菜肴的盘子入场,将那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放在每位宾客面前的桌子上。
随即,整个太和殿就都弥漫着菜肴的浓郁香味,这让那些特意饿了一天的大臣们肚子发出了更加猛烈的动静,他们有些羞愧地捂着肚子,看向坐在自己周围的人,却发现许多人和他们是一样的反应。
坐在殿内的张万祺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菜肴,那飘进自己鼻腔内的香味让他忍不住想要动筷子先偷吃一块,可还没等他把手拿起来,坐在他身边的张煌言就用严厉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连忙正襟危坐,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收回目光,就在这时,坐在张煌言身侧的户部尚书马国柱侧过头,笑着同他低声说道:「张兵部,我观令郎年纪虽小,但身上已经多了几分书卷气,应该是师从大儒吧。」
「愚子哪里有什么书卷气,不过还是一顽童耳,虽拜入梨洲先生门下,但生性愚笨,只怕未来成不了才啊。」张煌言叹息着,回答道。
说完,张煌言明显不想将话题继续放在自己的独子身上,他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对马国柱问道:「马户部,我听闻你家中新纳的那门妾室已有身孕,真是恭喜啊,老来得子,甚是不易。」
一提到这,马国柱脸上的自豪之色就抑制不住,他如今已是年过半百,家中妻儿老小早就在数年前被清廷满门抄斩,而前不久才在手下的劝说下新纳了一门妾室照顾自己,又在半个月前被查出了怀孕,他马国柱终于能够摆脱绝嗣的命运了。
而且,年过半百还能再让自己的妾室怀孕,这个说出去足以让朝中许多上了年纪的大臣夸赞羡慕。
不过马国柱虽然自豪,但他还是客套地摆了摆手,自谦了一番,随后才继续说道:「张兵部,你如今也才三十有五,身体硬朗,何不再生几个?多子多福,等年老以后,还能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幸福。」
「在努力,在努力。」张煌言应付地说道,殊不知他的儿子张万祺正坐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长辈之间的交谈。
与此同时,在靠近皇帝的席位上,身为皇亲国戚,同时也是郡王家眷的郑经同样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那些身材婀娜的宫女在前面忙碌,自从上一次朱成功回京,偶然在蒔花坊抓住了流连忘返的他,并在府中将他吊起来毒打一顿后,郑经一直到现在都非常老实,不敢再带着一帮子官二代们到处乱跑了。
发生在朱成功府上的事情苏言自然是了如指掌的,锦衣卫在李元胤的掌握之下发展迅速,全国各地都布满了锦衣卫的耳目,京中各个要员家中也被渗透进去,那郑经被毒打一顿后没多久,苏言就收到了线报。
此时的他正逗弄着被郑皇后抱在怀里的太子,目光时不时投向正襟危坐,显得极为老实的郑经,笑着对皇后说道:「自从挨了大兄一次毒打以后,锦舍一直到现在都很是老实,以后教育唯泽也不能怜惜,不舍得动手。」
「锦舍被大兄吊打是因为他出入那些花柳之地,他年纪尚小,若是不及时阻止,日后恐成大祸,可唯泽身在宫中,又能闯下什么大祸呢?」皇后有些不认同地说道。
苏言听了,面容不由得板了起来,严肃道:「昭烈皇帝曾经说过,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若是不从小严格约束,他日后又如何能够治理好整个国家呢?」
郑皇后没有继续同苏言争辩,她轻哼一声,道:「我哪里不懂得慈母多败儿这个道理,只是……算了,你日后调教他,切莫让我知道。」
苏言嘿嘿一笑,脸色缓和了下来,他笑着说道:「教育也要靠皇后协助,你唱红脸我唱白脸,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在两人的交谈声中,不知过了多久,宫女们才终于将所有菜肴都布置好。
随后,殿外突然发出振聋发聩的乐器声,在那嘈杂的乐器声中,礼官高声宣外邦使者入殿觐见,从海外诸国漂洋过海的各国使者纷纷在宦官的指引下走入殿内。
这帮奇装异服的外国使臣一进入太和殿,顿时引起了众人的侧目,那些大臣的家眷纷纷用好奇的目光观察着他们,不时有人发出惊讶的叹息声。
第一批入殿的外邦使臣为尼德兰人,他们虽然承认战败,退出台湾,但其势力仍然存在于南洋,以巴达维亚城为据点,从留在东南经商的商人口中得知夏朝皇帝将于汉人的春节举办一场盛大的宫宴后,他们敏锐的意识到这或许是能够重新与朝廷恢复官方友好往来的机会,便派出一支使团抵达江宁。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尼德兰使团一支走到殿内,为首的正副使者非常利索地向皇帝行礼致敬,苏言认出了他,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曾经在自己册封郡王后面见过自己。
时隔数年,这位使者的汉语水平似乎进步很大,他以娴熟的汉语恭敬地开口说道:
「伟大尊贵的中国皇帝陛下,鄙人是尼德兰东印度公司使者伯纳德·亨利恩克,代表东印度公司总督向您转达他对中国皇帝陛下的尊敬,祝愿您身体
健康,愿您的统治永世长存。」
苏言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伯纳德·亨利恩克见状继续说道:「皇帝陛下,自台湾之战后,贵我双方的官方贸易从此中断,这对于双方来说是一个没有必要的损失,因此我方恳请皇帝陛下降下恩典,允许两国之间重开贸易。」
虽然双方之间还保持着贸易,但官方层面的贸易已然中断,现在还保持着的只是私人海贸,尼德兰船只不敢贸然驶入台湾海峡。
苏言今天的心情很好,他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便点了点头,道:「朕准了,待春节假期结束后,尔可与市舶司详谈。」
「多谢陛下恩准!」
尼德兰使团千恩万谢退出去后,又有佛郎机人、日本人、朝鲜人、占婆、东吁、阿逾陀耶、蒙古诸部外邦使者入殿,他们或是说着千篇一律的祝词,或是代表各自的君主向夏朝表示臣服,其中蒙古诸部的首领更是当众高呼苏言为天可汗。
苏言无疑是对天可汗这个称呼很是享用,要知道,上一个被称呼为天可汗的还是唐太宗李世民呢,能够与这位伟大的君主一同被称为天可汗,这是苏言的荣幸。
龙颜大悦之下,苏言当即下令厚赏这些蒙古首领,等最后一批使者退去后,苏言拿起他面前的金胎画珐琅花卉纹酒盏,高高举起,道:「众卿,今日为我汉人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朕于此设下宫宴,正是欲与百官同庆,这第一杯酒,朕敬昊天上帝。」
他话音落下,殿内殿外的宾客纷纷举起身前的酒盏,在皇帝饮下后跟着一饮而尽。
饮下后,苏言放下酒盏,坐在他身边的郑皇后贤惠地为他斟酒。
「第二杯酒,朕敬前线坚守战线,浴血奋战的三军将士!」
……
「第三杯酒,朕敬众卿,式赖众卿忠诚辅佐,我大夏国力日益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三杯酒下肚后,饥肠辘辘的百官们终于能够紧跟着帝后拿起筷子,对着摆在面前一直诱惑自己的吃食大快朵颐起来。
皇后已经提前将太子交给了奶妈去照顾,她全程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为苏言斟酒夹菜,俨然一副贤惠妻子的模样,苏言也是自登基以来第一次举办这种规模宏大的宫宴,他很快就喝得烂醉,满脸通红,双眼迷离。
见状,郑皇后只能叹了口气,命左右宫人将皇帝扶到她的坤宁宫去照顾,并向百官说明情况,帝后二人先行离场。
帝后二人的离场并没有对现场的气氛产生不妙的影响,反而没了皇帝的压迫,现场的气氛更加热闹起来,好在武将基本都在前线,不然的话这种氛围下会不会出现武将借酒高声喧哗的事情就难说了。
……
春节过后,欢庆的气氛还在宫中没有散去,可突然有一天,一批快马从皇城外疾驰而入,向苏言汇报一件噩耗。
陈瑛死了。
自从监国二年为了保护苏言身中毒箭后,陈瑛接受最好的医官的照顾和调理,一直保持着微弱的生命坚持到了今天,可终究还是没能挺过武安二年的这个冬天,死在了春节过后。
陈瑛的死给原本还沉浸在春节喜庆中的宫城蒙上了一层阴霾,皇帝坐在御书房内不吃不喝,一直到了晚上才终于满眼通红地走了出来。
一出来,苏言就下旨为陈瑛破格举办一场规格极高的葬礼,并追封他为护国公,只可惜陈瑛没有后人,不然的话,苏言定然会重用他的后人。
陈瑛的死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波澜,在这之后,朝廷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大事,嗯……除了对归附的漠南蒙古的处置。
苏言保留了清廷的盟旗制,重新规划归附部族所属的牧场,严禁各旗擅自离开各
旗所属牧场,并在伊克昭盟之后重设昭乌达盟与卓索图盟。
考虑到察哈尔部重归孛儿只斤·布尔尼统治,为了防止统一后的察哈尔部坐大,苏言将与其他蒙古首领一同入京朝见的布尔尼留在京师,将察哈尔部拆分为左右翼四旗,各旗旗主换上了亲夏的首领。
而布尔尼他虽然名义上被朝廷册封为察哈尔部的盟主,但他实际上被软禁于京中,连和北方联络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是掌握实权了。
布尔尼的遭遇并没有让其他蒙古首领因此打消归附夏朝的想法,在伊克昭盟以北的乌蓝察布盟,因为寒冬而损失众多族人的喀尔喀部主动南下投奔朝廷。
该部原本在历史上于顺治十年归顺清廷,而如今清廷被汉人暴打,他们自然就没有归顺清廷了,而是在看见南方的蒙古各部投靠夏朝后,担心自己等入春后会成为下一个目标,便主动归顺夏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