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辞掌心与丁春秋掌心一触,便觉炙热异常,心知对方掌心蕴有剧毒,却也毫不在意,笑道:“快施展化功大法,让我见识见识,玩毒又算什么本事??”
丁春秋当即凛然一惊。他与顾朝辞手掌相交,“化功大法”毒性自是立时传出,按道理已侵入他的经脉,倘若对方续运内劲相抗,不论多强的内力,都会给他化散,而今却见对方不但扛住自己掌力,竟然还能开口说话,显然并未中毒。
他又急催运内力,化功大法中的毒素,排山倒海般发泄出去,却见顾朝辞始终就如千古石岩一般,泰然自若,便如没知觉一般。
丁春秋既觉毒掌损不到他经脉,就止不住他内力运使,而对方内力深厚,劲道灼热异常,一时间一股火热暖流,沿着经脉竟往自己身体各处窜去。
这一来,不由得大惊失色,内息逆流,显是对方雄浑内力将自己化功大法的毒素,撞回了自己体内所致。
这一惊之下,就欲收掌飘退,不料顾朝辞掌中竟如有一股极强黏力,他竟没法摆脱,仿佛蜻蜓撼柱一般。
顾朝辞直到现在,也没觉查到内力有外泄及被化去之感,眉峰一挑,很是疑惑道:“就这?”
“好好地,快,快施展化功大法,我好体验一番这种感觉,你磨蹭个什么?莫非还要藏拙吗?”
丁春秋见他一脸不耐,却是有苦难言,顾朝辞如此厉害,他岂能藏拙?甫一交手,他看家本领化功大法就已然施展了,只是没效果啊。
他也不知对方是在故意调侃自己,还是出于真心实意,但他此刻竭力相抗,都力有不逮,又哪敢开声?
丁春秋非常清楚,若非己身对化功大法中所含毒素早已免疫,已遭反噬之祸,受人摆布了。
顾朝辞眼见丁春秋浑身衣衫鼓涨,苍须飘拂,面上发红,心想他这样子应未留手。
一转念,便知所谓“化功大法”应该只是一门毒功罢了,与北冥神功压根没有多少相通之处。而今遇上他这种内力深厚、又百毒不侵之人,也就失了效力,念及此处,颇为失望,喝道:“滚吧。”
说着掌上刚力一震,丁春秋忽感对手掌力,霎时间竟仿佛要胀满自己身躯,暗道:“不好。”一股无可抗御的巨力透体而入,他如遭雷电轰击,身子晃动,腾腾腾接连退出六七步,“腾腾”几声,楼板已被他接连蹬破几个洞洞。
他想拿桩站定,但顾朝辞这一掌余力未尽,以他的能耐,竟也吃不住掌势余力,“哗啦”一声,将身后一张方桌压塌了一半,当即坐倒,臀部一着地,背脊又即着地,接着头又着地,接连在地上滚了几滚,翻出一丈多远,方才化解了所有余劲,纵身跳起。
这时楼下早已乱成一片,掌柜、酒保、厨子、打杂的,纷纷逃出街去,只怕整个楼板给他们压破,砸下来打死了人。
丁春秋虽然化解了余劲,却也脸色通红,两手颤抖,身体滚烫,仿佛置身大火窟一般。他纵横江湖数十年,只一个照面就吃了如此大亏,还是首次尝到,便知顾朝辞掌力是何等霸道。
顾朝辞哈哈笑道:“你这老儿能得享大名,也算不错,竟凭掌力也能接我一掌而不死,这能耐世上也没有几人了!
看在这份上,若你爽快交出化功大法,能让顾某为造福武林出一份力,我便念在江湖同道份上,放你一马!”
说到这,他还怕丁春秋不信自己,又补了一句道:“顾某既以‘血煞魔君’自号,手下素不饶人,这是好意而非恶意,生荣死辱,由你一言而决。”
丁春秋五脏六腑有如被移了位般,说不出的难过,勉力运气转了一个周天,消去胸中重浊,开口惨笑道:“血煞魔君果真名下无虚,这一手掌力,堪称天下独步……”话未说完,喉中一甜,喷出一大口黑血。
顾朝辞眉头微皱,见他吐出来,竟只是一口淤血,显然受伤不重,对其内力之深也颇有几分佩服,微微一笑道:“过奖了,你也别整有的没的,我本想见识这化功大法有何出奇之处,没想到感受不出来,那就让我自己看看!”
丁春秋被人如此威胁,虽感忿恨,可心中却也涌起无比荒谬的感觉。
盖因修炼化功大法,是借用不少毒蛇毒虫的毒汁毒液,吸入手掌,与人动手之时,再将这些剧毒传入对方经脉。
练功之人内力出自经脉,而任督二脉最为重要,所有练功之人追求的,就是让内息可以在任督二脉数百穴道,毫无滞塞快速游走,从而完全将内息连成一线。
届时内力运转快、出手速度就越快,出手力道就越重。而他的化功大法之原理,就是让对手任督二脉中的任何一个穴道,沾上了自己毒质,内力便无法运转,就仿佛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般。
世人以讹传讹,说他能化人功力,其实是以剧毒侵入经脉,使人内力一时施展不出罢了,便如一人中毒之后,毒质侵入头脑,令人手足麻痹,倒也不是直接化去了手足之力,都是一个道理。
故而这“化功大法”对顾朝辞这种高手,又有何用?而且他也不会蠢得相信,顾朝辞会因他肯交出“化功大法”,就放他一马!
心想以此人之心狠暴戾、再加上他明明做的是武林所不齿之事,还能扯到造福武林上去,可见此人之卑劣,又哪肯放过自己?
丁春秋乃是江湖上大有名堂之人,就在此刻,已有了注意:今日能逃就逃,不能逃交出“化功大法”又有何妨?毕竟给他一本真的还是假的,也都由自己说了算吗?
他心念一定,沉吟片刻,踌躇道:“这个……以阁下绝世神通,化功大法得之无益有害。可是阁下若真的想要,本仙也反抗不得,如若出了问题,也莫怪本仙没有警告在先哪。”
他明知顾朝辞得到自己所需之物,定会想办法杀人灭口,还不落人口实。
而今故做犹豫,那是以进为退之计。纵然交出书来,也好令他深信不疑。如答允得太过爽快,便显得其意不诚、存心不良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目不斜视,却聚功于耳,将听觉发挥到了最大极限,立时传来楼内所有动静。
登即听到一个又重又沉的呼吸声,这是王语嫣。两个柔微细长的呼吸声,显然一个是段延庆,另一个竟是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
顾朝辞却是双手背负,仰首望着厅楼正中处的大横梁,谓然叹道:“唉,我看你修为不错,跟你好好说话,可你这老儿不知情识趣也就罢了,却还冥顽不灵,跟我玩心眼子!嘿嘿,那就别怪我了!”
其实他对丁春秋这种人的想法,早都猜出了八九不离十,如今是该考虑直接为江湖除害呢,还是拎着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去找无涯子。
毕竟他知道无涯子残了,就藏身在聋哑谷,却不知聋哑谷具体在什么地方。
就在心神略分的刹那,丁春秋蓦然间脚不沾地,掠过丈许,双掌前推,一股无形劲力,怒潮汹涌般朝着顾朝辞涌来。
顾朝辞双目本来似开似闭,一时间精芒电射,大感讶异:这老儿明知不敌,为何一出手竟是以硬碰硬的正面招数呢?
此时他却已无暇多想,立时隔空一掌拍出,现今虽是三月天气的江南,昨天也刚下过一场春雨,气候微寒。
可他一出掌,楼内空气立即变得燥热无比,丁春秋作为直面之人,更不好受,若非他内功深厚,换了一般高手,就连这股掌风也经受不住。
“砰——砰——”
一瞬间两人掌劲隔空交击,形成一股漩涡,以掌力相撞之处为中心点,劲风激荡之下,四散飘溢,附近数丈内的家具、桌椅,碟碟、碗碗,秋风扫落叶般翻腾破裂,滚往四方。丁春秋老脸上抹过一丝红霞,倏又敛去。
与此同时,忽听一声“铛”的一声锐啸,顾朝辞脸显惊讶之色,原来身后传来一股锋锐气劲,竟点向他脖颈后的“大椎穴”,这是手足三阳督脉之会,极为要害。
顾朝辞不用转身,都知道这是一阳指,必然是段延庆出手了。
原来段延庆虽中了顾朝辞一指,难以动弹。可却因他临时运功闭穴,虽然气血不畅,一时难以提聚内力,可他毕竟也是一阳指的行家,趁着顾朝辞与丁春秋交手对话之时,默运玄功恢复行动。
适才他内息刚一恢复运转,眼见丁春秋对他一个眼神,突然再次出手,便知这是最后一个机会。
当即咬紧牙关飞身纵起,送出了这一杖。这一招将他全身劲力聚于一点,威力绝伦,开碑裂石也不在话下。
顾朝辞那是什么段位的高手,本对丁、段这种对手,从一开始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此刻两面受敌,却也动了豪兴,朗声叫道:“合该如此!早干嘛去了?”他分力右掌前拒丁春秋,左手一指反向后点出。
段延庆如今劲力不足之前八成,自不敢硬接,钢杖一颤,立即反手斜扫而出,砸向他的肩头,这一手方位妙到好处。
顾朝辞却“哼”了一声,竟然不闪不避,挺肩硬接,这时段延庆的钢杖,已要砸着他的肩头,只咫尺之距,但觉一股极为强劲又很是柔韧的力道,竟将他的钢杖托了起来,任他运转平生功力,竟也砸之不落。
这一幕,别说段誉与王语嫣齐齐动容,就连段延庆与丁春秋也是骇然无极,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顾朝辞内力深厚一至于斯!
顾朝辞冷笑道:“就这点手段,岂能奈何得了我?”
他不敢用身体硬接段延庆用铁杖凝力施展的一阳指。可对于劈砸这种手法,却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他早就测试过,一旦他运起护体真气,打不出七八百斤的力道,休想破了他的防。
想那射雕世界的柯镇恶,武功比不上段延庆,可单论手劲之大,就绝不在他之下。一口铜缸盛满美酒,重达数百斤,他都能轻松裕如的顶过头顶,当作耍盘子玩,却在面对西毒欧阳锋时,隔着一尺就被震飞了手中钢杖。
他为此也特意亲身做过实验,有人用钢杖砸他,五六百斤的力道,也落不到自己身上,段延庆一个受伤之身,又能有多少斤两?
说时迟,那时快!
顾朝辞以护体神功,便将段延庆撞得跌退三步,让这一个残疾人险些摔倒在地。
他左袖又是一挥,一股强烈至极的劲风,竟将段延庆连人带杖斜刺里,扫飞出去,轰的一声撞上墙壁,扬起漫天尘屑,再横跌地上,正好落在了段誉与王语嫣身边八尺处。
顾朝辞一打飞段延庆,劲力回转,喝道:“你也躺下吧!”右掌神功迸发。
“轰——”
劲气撞击之下向上一冲,登时冲得屋顶灰尘簌簌而下,仿如急雨,从外面去看,就连瓦片也是扑楞楞的激飞跳跃。
丁春秋直接张口一喷,一股血箭疾射而出,竟喷向了顾朝辞眼睛,同时弓起背脊,猛向窗外窜去。
顾朝辞见这老儿,竟然能有这种百中求生的本事,可他是何等人物,凝气于掌,一掌虚拍,将这股血箭在半空就给击了回去。
这时丁春秋也刚转过身子,这股血箭在他出窗前闪电扑至,对准的正是他背心“灵台”要穴。
顾朝辞认穴之准,直让人叹为观止。丁春秋本拟闭穴不做理会,可这股血水附有他与顾朝辞二人内劲,仿如水注一般。
还未刺中穴道,一股劲风就刺的他背心刺痛,“灵台穴”宛若万把钢针攒射一般难受,如此劲力,他再是闭穴,又哪敢被打实?急忙挥袖拂开血箭。
可他这一挡,脚下就慢。顾朝辞见机何等之快,已然施展北斗步法,以追风逐电的速度,疾射而来。只哈哈一笑,但听得嗤嗤声响,他运指如风,奇诡莫测,片刻之间,已在丁春秋的身上,连点七下。
饶是丁春秋内力非凡,刚刚纵起的身子,也脸孔朝天,跌落在地。
他面容苍白,漠然道:“好一个血煞魔君,必是当世第一高手,丁春秋作恶多端,今日栽到你手上,也不枉了!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他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这一句也不再自称本仙,一心求死,足见是一个输得起,放的下的人。
顾朝辞面对邪派两大高手,大获全胜,自是志得意满,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只淡然一笑道:“你这老儿自觉高人一等,超凡出众,还自诩老仙,被人成天吹捧。
干的却是欺师灭祖,视旁人有若蝼蚁之事,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又可曾明白?
往常你能视他人如蝼蚁,予取予夺。可今日在我顾朝辞眼中,你和那些被你所杀之人,又有何异?”
“今日败于我手,却还让我给你一个痛快,充英雄好汉。
呵呵,可你想的倒是挺美,那些被你整治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恐怕没少对你哀求吧?你可曾有一丝心软过?
你且等着,我再陪你好好玩!”
说着当即转身,朝跌落墙角的段延庆走去,这丁春秋留着还有用,至于段延庆却是没了丝毫用处,就要送他去上西天,为自己刷刷武林声望。
毕竟“正义大侠血煞魔君”单人独掌灭杀恶贯满盈,生擒星宿老怪,名头超过“南慕容北乔峰”指日可待了。
想着想着,饶他几世为人,可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上不禁露出了兴奋神色。
他缓缓走向段延庆,叹声说道:“你武功的确不错,肩头中了我一记一阳指,竟然这么快就能出手,的确有些出乎我之所料了。
可今日却是你的劫数到了,也该应了恶贯满盈之说!
念你身残志坚,又看在你这堂侄段誉年上,你有什么遗言,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他这番话,尽显情真意切,可对象是跌卧墙角,口溢鲜血的段延庆,他的亲生儿子段誉也在身边,却是非常具有讽刺意味。
好在这个秘密,除了顾朝辞,只有段誉母亲刀白凤自己知道。
嗯,更准确的说法是:刀白凤看到段延庆的面貌,她才能知道。否则她只以为她的那一次,只是给了一个落魄潦倒、肮脏无比的花子呢。
段延庆看着顾朝辞缓缓接近,面上因肌肉问题,一如既往的僵硬平淡,心里却大为不甘,暗想:“好一个狠辣的小子,你故意放慢脚步,蓄意增加我死亡前的压力,达到从精神上折磨我的目的,我段延庆就怕了你吗?”
他遭逢大变,将人几乎都想的很坏,在他眼里,顾朝辞就是在故意折磨他。
他又岂知顾朝辞是真没想折磨他,而是也再想着:“我若就此杀了段延庆,岂不当着段誉的面,杀了他亲爹?是不是有些太残忍?当然这人一死,也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最重要他一死,这个天龙世界将会大变样,毕竟虚竹有一番奇缘,段延庆厥功至伟,这样处置有没有吃饱饭就骂娘的意思呢?
可若不杀他,以后江湖上谁会怕我?
我大骂皇家,又杀西夏将军,弄不好还会被人嫁祸,只有我恶名在外,别人才会怕我,不敢像对付乔峰一样对付我!”
顾朝辞思忖不停,在段延庆眼里,这每一步却都如擂鼓般敲在自己心头,距离愈来愈近。
两丈、一尺、八尺……
段延庆右手已经在背后,握上了他赖以生存的钢杖。
这时就听顾朝辞唉叹一声道:“我本想用大理段家武功让你死,却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我就换个摧心掌吧!”
说着双掌隔空击出,磅礴韧厚的劲气,凝若实质,猛然涌向段延庆。
而就在顾朝辞话音将落之时,段延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蓦然间翻身一挑,手中钢杖已如出鞘利刃、离弦之箭,袭向段誉身边的王语嫣。
王语嫣眼见面前乌光一闪,不禁失声惊呼。
就在顾朝辞走向段延庆的时候,段誉实则也是念转不停,他情知段延庆败了,肯定难逃一死。可眼看这个,害自己差点做下乱伦之事的恶人,死在顷刻,非但没有丝毫快意。
反而有一个意念,在脑海里升起:你一定要阻挡顾朝辞片刻,好让段延庆逃走,他是你的嫡亲堂伯,你身为大理段氏传人,怎么可以看着他死?
可段誉这股意念刚掠过心头,段延庆那只无情的钢杖,已然挑在了王语嫣身上,一股阴柔大力,使她身不由己,箭一般地朝着顾朝辞的这股雄浑掌力飞去。
段延庆谋求生路的这一杖,使王语嫣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自也将段誉对他的香火之心,给完全无情碾碎了。
就见段誉骇然色变,大叫:“不要啊!”情急之下,右手食指疾伸,一股真气从指尖激射而出,飞向顾朝辞双掌,这正是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段延庆虽不知他会面临的结果,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自身利益,连结拜兄妹都能随时舍弃。而今到了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利用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之人的性命,为自己争取片刻残喘,岂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在他心里,他曾失去的东西,还未亲手拿回来!但教他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弃!
他也本想用段誉来着,可想到他有邪门的“化功之法”傍身,上一次在万劫谷就是因此让自己输掉与黄眉僧的棋局,保险起见,便选择了没有丝毫风险的王语嫣!
说来话长,一切却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王语嫣一撞入顾朝辞掌力之中,他也不由大吃一惊,心想这一个如花似玉般的小姑娘,活生生的要毙于自己掌下。他武功虽高,掌力倏发倏收也不为难,可距离太近,他再收掌力,哪里又能一点都不波及王语嫣呢?
耳听得段誉叫道:“不要!”,一股无形剑气射来抵挡,他又拼着被剑气撞一下,再次乘势急收掌力。
“砰”的一声,他强行收力之下,这股掌力毫无意外的被段誉剑气射破,以他内力之深,也不禁被震的气血翻涌,连退三步。
可有一股掌风四散之下,终究还是扫到了王语嫣。她虽知晓多派武学,自身却没有半分武功内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噗”的一声,一股鲜血从她口里飞射而出,人还尚未落地,呼吸已停。
顾朝辞一步跨出,将她轻托在地,而这时段延庆已经飞身纵向了窗口。
段誉早已怒不可遏,双目血红,一指剑气射向顾朝辞的同时,不做任何考虑,对着段延庆大喝道:“你该死,我杀了你!”双手倏然点出,剑气哧哧作响。
段延庆本就不知,段誉会“六脉神剑”这等不世之功。所虑所想也皆是顾朝辞,满拟用王语嫣挡住他的来路,两人只有七八尺距离,凭他顾朝辞武功再高,收掌再快,这女子也必会被其掌风扫中,以她的抗力,哪怕只有一两分,也是非死即伤。
顾朝辞必救此女性命,一瞬间绝对不会追自己,那也够自己跃出窗子了,逃命也就有机会了。
可他盘算的都挺好,却怎能想到段誉这一出?最可悲的是,段誉六脉神剑并非从心所欲,若真要使时,未必能够,他若只对付段誉本人,对方或许都用不出来。
但若牵扯到王语嫣,段誉自然有如神助,六脉神剑使得气势纵横,威力难当。
段延庆本就重伤之身,刚才这一出手,都是他调息半晌,既费心力又费劲力,这时一切心神又都在顾朝辞身上,哪还能再次躲避段誉这股,来无影去无踪的剑气?
他跃起已离窗户不到一尺,就能出窗了,先是后心一痛,继而就是“噗噗噗”一阵响,段延庆浑身血如泉涌,也不知中了多少剑。
“叮当——”“扑通——”
铁杖与身体,同时由空跌落在地,眼见只有一尺之距的窗户,竟是生死之天嵌,他终究没能跨出去。
段誉自不再多看他一眼,立马俯身查看王语嫣伤势。
段延庆内力不凡,此时受了致命重伤,也尚未气绝。一双浑浊的眸子瞥向顾朝辞,却发现他脸上似有一种非常怪异的神色。
他看的出来,那不是高兴,不是畅快,而是怜悯。
段延庆自是有些大惑不解,我段延庆死则死耳,岂需旁人垂怜?况且我死了不正合了你的意吗?
就听顾朝辞唉叹一声道:“段延庆你武功太高,这也不好啊!”
又对着段誉幽幽道:“段公子,这人世人皆可杀,唯独你不能杀啊!”
他说的没错,段延庆武功若是不好,刚才应该丧失行动能力才对,谁知他还能动,这下反而死在亲儿子手里了!岂不悲摧?
好在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伦惨剧,不然都得痛苦死了。
段誉眼见王语嫣面若金纸,嘴角沁出细细的血丝,心疼万分,头也不回道:“他伤害王姑娘,百死难赎,你快来看看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