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筝拖雷等人见得郭靖未死,都是喜出望外,不住的大骂杨康造谣,还骗了他们马匹。这刚一赶将上来,华筝放脱马匹缰绳,只顾拉着郭靖的手,咭咭咯咯地说个不停,完全没发现,此时的郭靖根本心不在焉。
饶是黄蓉已经知晓,华筝是郭靖在蒙古的未婚妻,但见她与郭靖如此亲密,本就有些不喜,而她又满口蒙古话,自己一句也听不懂,仿佛变成了局外人,不由的秀眉微蹙,大为不耐。
黄药师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见郭靖多次回护此女,心中本就有所察觉,而今又见黄蓉神色异常,问道:“蓉儿,这番邦女子是谁?”
顾朝辞见了这一幕,知道郭靖这下可得有的受了,一抱膀,站在一旁,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准备好好看看这二女争夫的好戏。
若说没有他对郭靖说这番话,郭靖怎么选怎么做,也不难猜,但此时此刻,就有些意思了,他对这个结果,颇有兴致。
而且若是真的那样发展,自己心里的一番谋划,可能也能一举成功。
黄蓉黯然说道:“她是靖哥哥在蒙古时的未婚妻!”
饶是黄药师猜测郭靖与那女子关系匪浅,但也没想到这个结果,一时间他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又追问一句:“你说什么?”
朱聪在旁,早知事情不妙,忙上前将郭靖在蒙古如何与华筝公主定亲之事,委婉说了。
黄药师听完,脸上早已一片铁青,厉颜道:“蓉儿,爹要做件事,你不能阻拦!”
黄蓉素知老父为人,心中一凛,忙道声:“不行!”
黄药师森然道:“不行也得行,不将臭小子、贱女人,一起宰了,我桃花岛岂非成了笑话?我父女两颜面何存?”
黄药师本不喜郭靖,好不容易才答应将女儿许配于他,又见他不惧险阻,对女儿一片真心,这一股劲也当得一个“痴”字,颇合自己脾胃,傻就傻点吧!
黄老邪心理建设做好了,但哪知尚有此等纠葛?他是一代武学宗师,对黄蓉这颗掌上明珠爱逾性命,让其受一点委曲都是不愿,又岂能作人之妾?此事万不能忍!
黄蓉知晓父亲言出必行,急忙抢上,拉住他的手,带着哭腔求肯道:“爹,靖哥哥他真心喜欢我。”
黄药师见女儿眼含热泪,心下一软,对着郭靖喝道:“傻小子,你若对蓉儿真心,那就将这番邦女子杀了,表明自己心迹。”
郭靖一生之中,从未遇过如此为难之事,但还是郑声说道:“我永远不会舍下蓉儿,但我也绝不能伤害华筝妹子!”
江南六怪心下暗赞:徒儿是个仁义过人的好汉子。
黄药师也知道郭靖是个什么人,倘若他真的同意了,那反而该杀了。但还是冷哼一声,甩开黄蓉,踏前两步道:“好小子,你倒仁义!可你既先在蒙古定了亲,却又来桃花岛向我求亲,这又怎么说?
我黄老邪在你郭少侠眼里,又算得什么?”
江南六怪素知他喜怒无常,又见他脸色铁青,知道郭靖一句话不对,便有杀身之祸,各自暗暗戒备。可心下均知,武功和黄药师相差太远,倘若当真动起手来,加上他们也是无济于事,徒送性命而已。
但又一看顾朝辞,虽是抱膀而立,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但一想其身为郭靖师兄,焉能坐视不理?故而悬着的一颗心,也都放回了肚子里。
师父们为徒弟一个个提心吊胆,担心不已,反观郭靖听了黄药师这句问话,压根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老老实实答道:“我现在脑子一团糟,我不知道怎样做是对,怎么做是错,但我只盼一生和蓉儿厮守,别的事都没放在心上!若没了蓉儿,我也不想活了!”
黄药师听了这话,脸色和缓了许多,点了点头道:“好,我姑且相信你对蓉儿这番情意,只是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和番邦女子见面。”
郭靖天生不会打诳,很是老实道:“华筝和我一起长大,我向来当她亲妹子一般,若不见面,也会记挂她的。”
顾朝辞听了这话,不禁扶额,他早已看出来了,黄老邪再是任性妄为,但对女儿也是没话说,今日一再迁就,实是大违本性,就刚才这话,也是找个台阶下而已,怎料郭靖还能老实吧唧,说出这番话来。
可黄蓉听了这话,却对着郭靖嫣然一笑道:“你爱见谁就见谁,我可不在乎。”
顾朝辞当即一愕,心下直呼:“好家伙,这他妈也行?这是黄蓉?她也可以这么大度的吗?”
黄药师与女儿目光相接,只见她眼中脉脉含情,温柔无限看着郭靖,更是不禁一声叹息道:“罢了罢了!今天我与你六位师父在,番邦女子兄长也在这里,你就明明白白的说一句,你要娶的是我女儿,不是这番邦女子!”
郭靖低头沉思,瞥眼同时见到腰间所插,成吉思汗所赐金刀和丘处机所赠短剑,心想:“若依爹爹遗命,我和杨康该是生死不渝的好兄弟,可他为人如此,不但认贼作父,又害我性命,这结义之情如何可保?
由此可见,尊长为我规定之事,也未必都要遵行!而我和华筝婚事,只是成吉思汗所定,难道只为了旁人几句话,我就得和蓉儿生生分离吗?”
他念及此处,心意已决,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看着黄药师,欲要开口直言。
拖雷眼见黄药师与郭靖对答,郭靖愁容满思,但他们的通译,已经被欧阳锋打死,听不懂汉语,只好去询问朱聪。
朱聪在蒙古生活十八年,自然会说蒙古话,就将二人言语,翻译给了拖雷。
拖雷一听明白,顿时满腔忿怒,从箭壶中抽出一枝狼牙箭,双手持定,朗声说道:“郭靖安答,男子汉大丈夫,行事一言而决!你既对我妹子无情,我成吉思汗的英雄儿女,又岂能向你出言哀求?
你我兄弟之义,从此而绝!
但你救过爹爹与我性命,咱们恩怨分明,你母亲在北,我自当好生奉养,决不致有半点欠缺。
你如要迎她南来,我也必派人护送。大丈夫言出如山,断无反悔,你就放心好了。”
说罢啪的一声,将这枝长箭折为两截,投在地下,拉住华筝已然上了马匹,就要纵马扬鞭而去。
郭靖心中一凛,以前在大漠时的种种豪事,齐齐涌上心头,再想起师父与母亲教诲,心道:“他说得是,大丈夫该当言出如山。我与华筝这门亲事,虽是成吉思汗做主,但我当时也未曾拒绝,那与我亲口答允又有何异?
倘若言而无信,岂非失了母亲与众位恩师教诲?那又何以为人?纵然黄岛主今日要杀我、蓉儿恨我一世,有些事终归得有个决断!”
当即昂然道:“拖雷安达,你说……”
他本要说拖雷说的对,自己同意与华筝成婚,但陡然想到:“成吉思汗日后若要侵宋,我当做何解?我娶了华筝,莫非也得跟着他,一起攻打自己母国?”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喉咙里的那番话,怎生也吐不出来了。
毕竟郭靖适才听了顾朝辞那番话后,也想明白了。成吉思汗素来雄心勃勃,存志高远,十余年间,从一个小部落首领,一步一步将漠北大草原,都统一在了一起。可以说是征程从未停止过,
他又求贤若渴,礼贤下士,而今威服漠北草原,克成大业,又要联宋灭金,那灭金以后再灭宋,岂非顺理成章?
那若按照自己诺言,娶了华筝,无论是做一个图谋母国的帮凶,还是阻止成吉思汗伐宋,岂非都是不忠不义,而且母亲一直说自己是宋人,那又岂非不孝?”
想着呆呆的站在当地,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可陡然间看见顾朝辞,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一拱手道:“师兄,我现在也不知道,你那会说的都对不对。
我是个蠢人,什么事理都不明白。我只知道答允过的话,决不能反悔。可是不管怎样,我心中只有蓉儿,就是把我千刀万剐,把我身子烧成了飞灰,我心中仍是只有她。
可按道理,我却该娶华筝,不能言而无信。但你所言之事,一旦成真,我……”
顾朝辞见郭靖踌躇沉思,好生为难,心下颇有不忍,再听了他这话,哪里不知他的意思,耸肩摊手道:“师弟,什么事我都能帮你,唯独这事,你得自己拿主意。
但这滚滚红尘之中,庸人俗事本就纷纷扰扰,无论是精彩愉悦之事,还是什么烦恼之事,都会纷至沓来,一个人纵然本事再大,又岂能尽如人意?
当然,如果是我自己遇上这事,太好处理,或者对于我,这事压根就不是事!
但我这样说,不是咱俩谁比谁强的问题,而是你我不是一类人而已。
你忠义厚道,重情重义,一诺千金!
而我的道德观,很是灵活,天下大道理有一箩筐,但都不能真正意义上,去约束我的行为!故而我的很多做法,换成是你,那压根就行不通啊!”
众人听了他这话,都是一脸愕然,这事在你眼里,怎么就简单了?
灵活的道德观,那又是什么?
但黄蓉却没心思去想别的,只是听了郭靖那番话,既迷茫,又喜欢,又难过。
喜欢,是听他说心里只有自己,难过,是他说了自己应该娶华筝,迷茫的是,他又为何为难,莫非信义二字真的就大于天吗?
顾朝辞自不会去管别人怎么看他,双手一负,目视苍穹,目光深邃,淡淡道:“师弟,只不过话是那么说,可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你一副大好身手,又岂能因儿女情长之事,介怀于心?
一个人,守信重义固然可贵,但也得学会,分清何谓大义,何谓小节!
你的拖雷安达、华筝妹子、哲别师父他们都是蒙古人,而你是堂堂正正的汉人。
老话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无论是我们眼里的蒙古人、金人,还是他们眼里的汉人,都是一样。你以为铁木真,真的就会毫不保留信任你?拿你真当做儿子、女婿?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那种人,一旦决定要杀你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他可不是黄岛主,绝对不会因为女儿,改变心中任何想法!
你再想想,倘若有一天,你的拖雷安达提兵灭宋,你又怎么办?
你在蒙古长大,难道不知蒙古人攻伐时的残狠之处?他们有多厉害,宋兵岂能抵挡?那时我宋人死伤,岂能以万千论?
说实话,我对这赵宋王朝,没有丝毫好感,但这花花江山,谁主沉浮,都行!
断不能让番邦异族当家作主!
想必江南七侠,也是心同此想,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顾朝辞也看出来了,拖雷华筝他们,压根不懂汉语,刚才想要知晓一切,还得靠朱聪去翻译,故而这番话说的,也是没有丝毫隐瞒。
江南六怪闻听顾朝辞,说出大义之言,异口同声道:“那是自然!”
柯镇恶更是铁杖一顿,朗声说道:“江南七怪虽是市井之徒,但也知晓家国忠义,焉能不做此想?只是顾少侠,你说蒙古有侵宋之心,可有凭证?”
朱聪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听了顾朝辞的话,手中一直在轻敲折扇,寻思铁木真为人,以及这十几年来蒙古之变化,听到这里,折扇一顿,俨然道:“大哥,恐怕顾公子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这成吉思汗雄才伟略,起先他只想发展自己的小部落,后来灭了自己的叔叔王罕部落,还有自己安达札木合部落,如今已然统一整个漠北草原,这些咱们都是耳闻目睹。
如今他又要联宋灭金,显然是野心勃勃,恐怕没了金国后,日后他对西夏大理大宋,都不会放过啊!”
郭靖心中最为难的就是这个,而今听二师父也这么说,不由浓眉紧蹙,看向托雷与华筝,恨不得亲口问个清楚明白,但他也知这番话问了也白问,他们并不一定知晓。
黄蓉不关心国家大事,见郭靖愁眉不展,淡淡一笑道:“靖哥哥,早知如此,咱们在那明霞岛上不回来了,岂不是好?”
黄药师听了半晌,不发一语,听了女儿这话,心中一疼更是一恨,双眉轩挺,喝道:“这也容易。”袍袖一扬,一掌向华筝公主劈去。
黄蓉素知老父心意,见他眼露寒光,便在他手掌拍出之前,抢着拦在头里。
黄药师怕伤了爱女,掌势顿缓,黄蓉已拉住华筝手臂,将她直接扯下马来。
只听“砰”的一声,黄药师这记劈空掌力,打在马鞍之上,最初一瞬之间,那马并无异状,但渐渐垂下头来,四腿弯曲,缩成一团,直接瘫在地下,竟自死了。
这匹蒙古名马,筋强骨壮,身高膘肥,虽不及汗血宝马神骏,但黄药师一举手,就将它毙于掌下,武功确是深不可测。
而顾朝辞知道黄药师内力,本是阴柔一路,这就是柔极生刚的高妙造诣,故而这马先是没有感受到劲力,但继而一股力道走遍它的全身,将它所有骨骼都震碎了。
拖雷与华筝、哲别、博尔忽等人都是心中怦怦乱跳,心想这掌若是打在华筝身上,还有命么?
黄药师见女儿竟会出手相救华筝,一愣之下,随即会意,自己若将这番邦女子杀了,郭靖必与女儿翻脸成仇。
不禁有些怒其不争,冷哼一声,但一望女儿,见她神色凄苦,却又蕴含着难分难舍之情,心中不禁一寒,这正是他妻子临死之时的模样。
黄蓉与亡母容貌本极相似,这副情状,当年曾使黄药师如痴如狂,虽已时隔十五年,每日仍如在目前,现下陡然间在女儿脸上出现,知她对郭靖已情根深种,爱之入骨,根本不可改变阻挡了。心想:“这正是她随了我与阿衡,天生任性痴情的性儿,也无可化解!”
不禁叹了一口长气,抬头望天吟道:“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黄蓉听了父亲这一声叹,一行热泪缓缓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韩宝驹一拉朱聪的衣襟,低声道:“二哥,他唱些什么?”
朱聪也低声道:“这是说人与万物在这世上,就如放在一只大炉子中,倍受熬炼,那般苦恼。”
韩宝驹啐了一口道:“他这般大本事,还有什么苦恼?”
朱聪只摇头不答。他在曲家酒馆知晓,黄药师的大弟子曲灵风,为了重回师门,在临安皇宫盗取宝物,早已成为一堆白骨,这对他的打击,也是很大的。
至于其他徒儿,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而今因为女儿之事,也是倍感煎熬啊!这些事,又岂是武功高低与否,所能解决的?
顾朝辞心知黄药师此时要杀华筝,只因他又重新承认了这门亲事。但这一承认,就意味着要面对烂摊子,只能自己去做坏人!
爱女之心,拳拳可表。可他的爱女,又哪里为老父着想过啊?
只是没想到,此时居然是朱聪,最懂黄药师的心。
就连梅超风这位黄药师,最为疼爱的弟子,也只是站在一旁,侧耳倾听,根本不知如何开导师父。
顾朝辞在前世看小说,对朱聪这个人物,就极为佩服,清楚记得,朱聪在归云庄,面对黄药师要杀他们,只义正严辞说了一句话:“江南六怪已归故乡,今日埋骨五湖,尚有何憾?”
说实在的,这一刻,江南七怪形象之高大任侠,这一份,洒笑间人生百年的气场,在顾朝辞心里,完全碾压了黄药师这位绝顶高手。
不由寻思,按照原轨迹,江南六怪此刻的出现,差不多就是最后一刻了,这帮可敬又可爱的人物,再往后,就看不齐了。
再看梅超风和他们一世怨仇,更也是一损俱损,只是如今他们的命运已然被自己给改了,至于以后,谁又知道呢?
不过江湖人,不是江湖老,就是江湖死了,真要以后再也看不到了,都属正常。
不由谓然叹道:“黄岛主,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就看自己发展了!令嫒冰雪聪明,想要什么,心念已定。
而我郭师弟,反应虽然慢了些,但人品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当初与番邦公主定亲,又哪懂什么情情爱爱啊!你说是吧?”
黄药师听了这话,将目光投向了顾朝辞,冷冷道:“你是再为他开脱了?”
就见顾朝辞摇了摇头道:“这事终究是他没有解决好首尾,在这里丢三落四,弄成今天这等烦心事,我为他开脱什么?”
忽然朝着黄药师,深深鞠下一个躬去。
黄药师眉间一挑,很是疑惑道:“你这是做甚?”
顾朝辞道:“黄岛主,晚辈有一事相求。”
黄药师听他开口提到一个求字,寻思此人武功之高不下于己,怎会相求自己?不禁满腹狐疑道:“你有话直说,黄某若做得到,自是情愿效劳。”
顾朝辞喜动颜色,问道:“真个如此?”
黄药师见他敲钉转脚,大作铺垫,知道此事无论于他于己,都必甚是为难,但他话已出口,只得点头道:“你若有为难之事只管说,只消此事不与黄某原则相悖,又不违武林道义,自当相助。”
顾朝辞笑道:“岛主放心,此事既不违于武林道义,亦与岛主为人之宗旨大为吻合……”
他上前一步,稍稍压低声音道:“我想请令嫒屈尊,出任丐帮副帮主!”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黄药师却宛中雷击,颤声道:“你说什么?”
顾朝辞肃容道:“黄岛主,我将要出掌丐帮,有志整顿帮务,使丐帮发扬光大,称雄武林,当然最重要的宗旨,就是要造福天下。
但恩师对我说过,帮中积年弊深,只是净衣污衣两派之争,就让人焦头烂额,而帮众人数众多,良莠不齐,鱼龙混杂,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从心。
故而领受恩师之命后,我就一直在物色,那些才略、武功,均堪称顶尖的人物,想请他们助我一臂之力。
而黄师妹家学渊源,身兼东邪北丐两家之所长,又聪慧过人,实在是个好帮手。
岛主若能允准,我与黄师妹,轰轰烈烈地干番大事出来,叫天下豪杰也知晓什么叫,老子英雄儿好汉!”
顾朝辞生性聪颖,又极其精细,但骨子里向往闲云野鹤生活,但为从洪七公手里学武功,也就应了丐帮帮主之位,但他知道执掌一帮,绝非只是武功高强就能行。
不说别的,自己名声与脾性都不好,人只消对他面上恭敬,背地里来个阳奉阴违,按照他的脾气,肯定就都给杀了,但作为上位者,真能一直如此吗?
他甚是担忧,寻思良久,只觉须寻武功人望,都甚是了得之人,许以高位,辅助自己,好威服帮众,以承大业。
那么郭靖黄蓉,正是自己理想人选,郭靖武功高强,生性仁厚,人品好。而黄蓉聪明过人,其父桃花岛主有大名于武林。
有了这样的两位副手,丐帮不但有了一面旗帜,那自己干成几件大事以后,无论是功成身退,还是当个甩手掌柜,都是人间乐事,也不辜负洪七公一番托付。
他对郭靖为人,了解甚是深透,知道以“仁侠”二字打动于他,大概率会成功,故而那会,才对其说了那么多。
而面对黄蓉,就要费劲了。原轨迹中黄蓉是被洪七公临危授命,内心再是不情愿,也只得同意。
黄老邪知道后,再是心疼女儿,也不得不同意,毕竟不能失信于人。但现今情况却是不同了,顾朝辞只能把握好,现在这等时机,将话给挑明了。
此番用心虽不能明言,但他对黄药师此际所说,也皆是肺腑之言,极是诚恳。
黄药师与黄蓉父女两,闻听顾朝辞这话,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万万不曾料到,顾朝辞会提出这样的邀请,且许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黄蓉也不禁心想,自己终究是个女子,怎可身入丐帮?这位大师兄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至于郭靖再傻,也明白了大师兄,先前为何要问自己,是宋人还是蒙古人了,明显也有招揽自己入丐帮之意了。
他对什么副帮主之位,没有多大兴趣。但顾朝辞所说“整顿帮务,造福于民”八字,倒真使他怦然心动了,
良久,黄药师淡淡说道:“你小子襟怀高旷,挺让人佩服。盛情美意,也已心领。
但小女身为桃花岛中人,年方十五,如何能够身属丐帮?这本就有违武林道义!
你自己赋性懒散,不耐烦治事理人,却要我女儿受累,与一群叫花子天天打交道,你还想的挺美!
顾少侠如此抬爱,黄某人愧不敢受。”最后这几个字一字一顿,说来铿然有声。
黄药师何等聪明,焉能不知对方心思,他虽与洪七公交好,女儿也叫他一声师父,但与入丐帮,那是两回事了。
顾朝辞面色一变,旋即哈哈大笑道:“岛主此言差矣!我请黄师妹出任副帮主,不仅是为我一人一帮,乃是为整个武林、为天下百姓请命!
何况她与我一般,都是洪恩师座下弟子,出任丐帮副帮主,这非但不违武林道义,亦是黄师妹心中所愿,我说的对吗?”
说着一双温润如玉的眸子,也放在了黄蓉身上,幽幽道:“师妹我也知晓,让你加入丐帮,委实难为你了。但我肯定不会,只设一个副帮主,到那时,有些事俯拾即得,又何必远求?”
说着抬头看看天空,幽幽地道:“这日头一起一落,便是一天,大好日子就这么飞梭般逝去,真的不心痛吗?
师妹,你同不同意,也请一言而决吧?”
黄蓉焉能不知,顾朝辞就差明说了,你快加入丐帮,我会将郭靖也拉进来,到了那时,他如何再与蒙古女子讲究什么婚约了?
但黄蓉觉得那样,好似是在强逼郭靖,非自己所愿,不禁正色道:“大师兄,佛家有云:‘居士但有佛心,虽不出家,亦可为大菩萨成佛’,你又何必汲汲于门户之见呢?
而且佛门广大,善门亦广大,但若真正礼佛,在家不如出家,若真心为善,处善类之中,亦较处恶类之中为佳。”
她这番机锋除了郭靖听不懂,其他人都明白,那就是郭靖心中若真是有我,我加不加入丐帮,其实都是一样。
顾朝辞哈哈一笑道:“师妹这样说,我就不强求了!”
又看向郭靖道:“师弟,你得洪恩师栽培,敢问整顿丐帮帮务,造福于民的武林盛举,你参不参与?”
郭靖本来就对他造福万民的想法,震动到了,见他邀请黄蓉,心下甚为高兴,而今听到这话,立马一抱拳道:“洪恩师他老人家为了我,如今身遭大难。丐帮有事,我自然不得推却,只是副帮主之事……”
顾朝辞一摆手道:“好了,副帮主之事,那是我接掌帮主之后的事了,你能有这个想法,我就放心了!
只是我劝你一句,你可以事事讲信义,但他老人家的伤不行,当今之世,能救他老人家之人,只有一人耳!
等你处理好,你的这些杂事,来君山总舵找我!我就先告辞了!”
话音一落,振衣挥袖,身子一转,头也不回的去了,边走边长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哈哈……”
众人听得他声若龙吟,久久不绝,
黄药师父女两,见顾朝辞玩了,如此决绝的一手,神色俱极沮丧,对望一眼。黄药师轻轻摇了摇头,但见女儿眼神求肯,当即狠狠瞪了郭靖一眼。
郭靖接收到他那锐利如刀的目光,也知不是好事,不由挠了挠头,心想:“我是又惹着黄岛主了?”
黄药师看见郭靖一脸疑惑,重重叹一口气道:“可惜呀,可惜!”
黄蓉笑道:“爹爹,你就当我是去丐帮玩了,又有何可惜?我是你的女儿,还能被谁欺负了不成,你不必介意。”
黄药师看了女儿一眼,见她凝视着自己,目光坚定,缓缓道:“傻丫头,爹老了,又有几年可活了!”说到最后,语气又转森然,看了看郭靖道:“臭小子,你的命真好!”
又看向女儿,柔声道:“你就去丐帮玩玩,混它一个副帮主当当,那顾小子人又机敏,武功又高,但不是一个恋占权位之人,你这副帮主实则与帮主无异,如果实在玩的不耐烦了,就回桃花岛来!
丐帮副帮主,嘿嘿,好了不起!”
说着哈哈大笑,振衣转身,倏忽之间,笑声已在数十丈外,他青袍背影随即隐没。当真是去若神龙,夭矫莫知其踪。
郭靖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黄蓉答应出任丐帮副帮主了。他心下很是高兴,本想说几句让黄蓉开心的话,可是他本就木讷,哪里知晓说什么好。
只是他一时之间,怎能想到,黄蓉只是见他被顾朝辞三言两语,诳进了丐帮,自己不得不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