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微暖。
园中百花盛开,争奇斗艳,好一番醉人春光。
午后暖阳照在身上,惹人微醺沉醉。
亭中石桌上,仙茗的香味随微风飘出,吸一口便能让人飘飘欲仙。霍庭言与李默书推杯换盏,闲聊人生,竟已有些饱腹。
“茶都换三盅了,不会真出事吧?”李默书有些担忧道。
“不就是个‘疾’字符,能出什么事?”霍庭言不以为然道。
“可是……”
“稍安勿躁,试符而已,死个把人很正常。”
“……”
这时,一人进园,却是秦剑到了。
见二人如此惬意,秦剑不满道:“你二人在此逍遥快活,却把老夫晾在一边,岂有此理!”
说完,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只玉杯,自顾自满上,呷上一口,皱眉道:“怎的都淡出鸟来了?这茶,你们泡了多少回了?”
李默书道:“茶叶换了三次,这一次泡了十来遍吧。”
秦剑一愣,道:“你们不是天天钻研符道吗,怎么今日这般无聊?”
霍庭言道:“还不是等你那宝贝徒儿,请他试个符,这都几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人不经念叨,正说着,杜玉衡一瘸一拐进来了。仔细一看,他衣衫破烂,脸上还有不少淤青,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秦剑见只是些外伤,才放下心来,不由奇道:“你这是去打架了?”
杜玉衡委屈道:“师父,徒儿好惨!李长老的‘疾’字符太快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到处横冲直撞,也不知撞碎了多少大石,多少树木。我记得有山上一棵三人粗的大树,生生被我撞穿了。初时我还能用仙元护体,后来仙元耗尽,我只能凭肉身硬抗,便……成这样了。”
秦剑讶然道:“这么夸张!有多快?”
杜玉衡摇头道:“我也不知有多快,反正比师父你快多了,有可能……已经破了紫府修士的极限。”
啪!
杜玉衡脑门挨了一记,就见秦剑黑着脸道:“师父不要面子的吗?”
“啊!徒儿知错!”杜玉衡这才醒悟,连忙认错。
秦剑冷哼一声,却是好奇道:“真有这么快?”
杜玉衡使劲点头。
秦剑眼前一亮,转向李默书道:“李长老,你也太能鼓捣了!一个‘疾’字符,居然被你玩出花来了!先说好,必须给我留十张!不,二十张!”
破了紫府修士的极限,这对他来说也是保命的底牌啊!时光悠悠,谁又能保证自己不遇上元神修士?
只这一手,便值回那一百三十一把灵剑了。
这笔投资,实在划算!
李默书微微点头,算是应下,却对霍庭言道:“霍长老,若我将这‘疾’字符贴在那些灵剑上,百剑齐发,能不能伤到元神修士?”
霍庭言三人闻言皆是一窒,这个李长老,简直就是魔鬼!
别人见了元神修士都是退避三舍,他倒好,殚精竭虑要干掉对方。
思忖片刻,霍庭言道:“你的剑意足够强,‘疾’字符也足够快。若无防备,或可击杀!不过元神修士的手段,非你我能够想象。能开宗立派之人,想必你也知道其中的分量。”
李默书自然不会小觑了元神修士,只是为了家人安全考虑,以防万一。
在这件事上,他做再多再细也不嫌麻烦。
又花了些时日,在霍庭言的指点下,李默书将“疾”字符做了些改进,让它可控一些。
李家人可不是杜玉衡,这般撞法会死人的。
随后,他又制作了一些“甲”字符,主防御。
如此一来,李家人身上各自配备了“缚”、“甲”、“疾”三字敕令符箓,遇仙元波动便会自动激发。寻常紫府修士若有歹念,在这三道敕令之下能囫囵离开便已是侥幸。
待一切安排停当,已是初夏时节。一家人于别院中小聚,享受难得的欢乐时光。
李默书自归家以来,忙忙碌碌三月有余,竟未能抽出时间与家人闲话家常。
小七晃晃悠悠立在景元剑上,悬于空中,既紧张又兴奋。
“太棒了!小叔,我想飞!”小七得寸进尺道。
李默书微微一笑,指尖一挑,景元便带着小七飞上屋檐,绕着别院飞行起来。
小七名叫李玄忆,是大哥长子,已有十二岁了。因生在初七,乳名便叫初七,大家都唤他小七。他还有一双弟妹,是对龙凤胎,还在牙牙学语,却及不上大哥这般幸福了。
小七在天上快活,大嫂洛凝霜却吓得花容失色,急道:“慢些!慢些!小心摔着!”
李默武却十分淡定道:“慈母多败儿!小弟什么手段,岂会让小七摔着?男子汉,连这点胆气也无,将来怎堪大用?”
一旁,二哥家的李玄恪却不高兴了,噘着嘴道:“小叔偏心!冬儿也是男子汉,不比大哥差,为何让他先飞?”
二哥抬手便是一掴,不爽道:“刚才是哪个混账说舞枪弄棒制于人,男儿要读书治天下人的?怎么着,这会见大哥玩的开心,又想上去了?还埋怨起你小叔来了!这小王八羔子!”
李玄恪满脸委屈,李默书笑道:“冬儿当然也是男子汉,那咱们追大哥去好不好?”
李玄恪一听,连连点头。
李默书掌心一托,李玄恪竟是凭空飞起。刚才那点矜持,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好男儿自是要翱翔长空。
两小只在空中你追我赶,好不快活。
待孩子们玩得累了,自去一边休憩,大人们才闲聊起来。
“小树儿,就不能多待几天吗?唉,你这趟回来虽有三个月,似这般戏耍玩乐才第一次。你也瞧见了,孩子们喜欢你的紧呢!”蔺芳华不舍道。
李聪冷哼一声,道:“妇人之见!好男儿志在四方,窝在家中与孩童戏耍,算个什么事?”
李默书叹了口气道:“原本这次回来,是打算多待些时日的,却不想出了这等事。多留几日自然可以,只是我怕夜长梦多。凌夫人一夜白头,雪寐临终所托,我却做不到置之不理。这件事,终是要给他们个交代的。”
那夜凌夫人见灵童被夺走,当场昏迷了过去。
夫君惨死,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如今这希望也没了,她一夜之间便白了头发。虽才短短三月,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说起凌夫人,蔺芳华也是露出不忍之色。
这些时日她常去照看凌夫人,看着她日日憔悴,也十分无奈。
那是个刚强的女人,却也经不起这连番打击。
“唉,去吧去吧!只是玉京城水深,你此去可千万小心!”蔺芳华道。
李默书点头道:“自然省的。此去只为灵童,若灵童活着,我便想法救出。若灵童已死……那便只能将来替他报仇了。”
他有种感觉,灵童并未死去。
他感受过灵童的道缘,十分玄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李默书觉得,那位娘娘花这么大力气得到灵童,应该不是为了吃他。
当然,这只是他的感觉,没有任何佐证。
沉默片刻,李默书忽然抬头看向李聪道:“人生匆匆百年,如白驹过隙,终究是一抔黄土。我游历十年,只为寻长生之法。而今已然觅得,却不想将来与家人阴阳两隔。父亲,你有没有想过放弃人间荣华,觅道长生?”
李聪目光一闪,却是沉思起来。在场众人的呼吸,也因李默书一句话变得急促起来。
人间多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长生仙道,自在逍遥,谁不神往?
良久,李聪才郑重道:“默书,你有你的志向,为父亦有为父的志向!我起于微末,受国主隆恩,此生之志便是助他定鼎天下!天下将变,大争之世已至,此时退出,我心难安。不过,为父之志不会绑着你们兄弟。你大哥、二哥、三姐他们若有此愿,你可助他们。”
李默书笑道:“父亲多虑了。仙道渺渺,岂是这般容易成功?我已查探过,李家并无人适合修仙。此去之前,我会留法于你们。你们日日修习,将来或有成仙之日。”
醉剑仙说过,十万人中难有一人拥有仙种,果然不假。
李默书早就查探过了,李家上下没人有仙种,想要成仙,便只能走他的路。
以他现在的眼界,引导父亲和二哥踏入天人之境不难。至于再往后的,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想与家人分离的。
李聪这才释然道:“若真如此,为父定当日日勤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