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深吸一口气险些没背过气儿去。
“九弟,悦茹好歹是你二嫂,她腹中怀的也是你的侄儿,你这般恶语相向,可有半分叔侄情谊!”
贺九思仰天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可算了吧,我和你都不讲情面,何况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不过稚子无罪,他借子骂父确实不应该,默默在心里说了句“九叔给你赔不是”,嘴上却不饶人:
“本宫和二嫂嫂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叔侄情谊完全取决于他爹,只要二哥你以后离小昀儿远点儿,本宫自然会善待他。”
见单子阳小跑着终于把他的狐裘送来了,赶紧抖开给明若昀披上。
明若昀一惊,赶紧后退一步躲开,“殿下,这于礼不合……”
“朝会已经结束了,有什么合不合的,本宫让你披上你就披上。”
贺九思不让他躲,强制他把狐裘披上,动作强势又不失温柔。
雍王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不无讽刺道:“九弟对明世子真是关怀备至啊。”
贺九思反唇相讥:“小昀儿是本宫千挑万选的伴读,本宫不关怀他难道关怀你?
再说他因二哥之过大病了一场才刚痊愈,若再染上风寒……难道二哥的侧妃也有了身孕?”
雍王斗嘴就从来没赢过贺九思,嘴唇嚅动半晌没说出来话,额头上的青筋直突突。
百官看他们兄弟二人又在针锋相对自动自觉绕道而行,低着头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明若昀披着贺九思的狐裘悄悄拢了拢把自己裹得更严实。
他体寒畏冷,从早上站到现在又被雍王堵在这里吹了半天的冷风,确实需要添一件御寒的衣服,这件狐裘来得正是时候。
贺九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更心疼了,也不管雍王还有没有话说,甩下一句“二哥贵人事忙,小弟就不伺候了”拉着明若昀赶紧去承明殿。
“快去烧水!再灌几个汤婆子!还有炭盆!多拿几个进来!快去!”
承明殿,贺九思一进门就把殿里侍候的宫人使唤得团团转,把明若昀往内室里推。
宫人们不明所以但还是动了起来,不消片刻就把贺九思要的东西送了进来。
贺九思夺过汤婆子就往明若昀怀里塞,然后弯下腰要帮明若昀脱靴子。
“殿下!”
明若昀疾言厉色,一手拦住他,一边把腿偏向一旁,贺九思你疯了不成?!
贺九思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见明若昀满眼都是不容忽视的警告和抗拒,才反应过来皇子给世子脱鞋确实逾矩。
假装给明若昀理了理狐裘若无其事地缩回手,一本正经地吩咐小太监:
“明世子在风口站了许久,身上都冻僵了,你去,帮明世子把靴子脱了泡泡脚。”
小太监见了鬼似的上前服侍明若昀,眼珠子都快掉进热水盆里了。
他方才若没看错,他们殿下是想亲自帮明世子脱靴子吧?是吧?是吧??
那可是他们目中无人的九殿下啊!
堂堂皇子,太子亲弟,从来都只有他使唤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用得着他亲自动手!还是帮别人脱靴子泡脚,他对陛下都没这么孝顺过……
这是什么梦幻的世界……
小太监半天缓不过来神,呆呆地把热水端到明若昀脚边又帮他把靴子脱了,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个外焦里嫩。
明若昀于无人处狠狠瞪了贺九思一眼,一边泡脚驱寒一边琢磨待会儿把洗脚水扣到贺九思头上的可行性。
他现在在贺九思面前已经很难维持谦顺和恭敬的形象了——前有将贺九思赶出王府,后有将贺九思拒之门外,不论哪一种都极其不符他在邺京逆来顺受的人设,索性就不装了。
贺九思若敢和皇帝告发他,他就连夜出逃挥师京城,将他贺家的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却不知贺九思此刻正在为“小昀儿终于来他的承明殿了!”狂喜不已,十分享受眼前的相处模式——
平时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的小昀儿只在他面前展露真性情,他会嬉笑(?)、会怒骂,他高兴了会答应自己好好学骑马,不高兴了连府门都不让他进……
就连方才瞪他的那一眼,他都觉得明若昀是在和他打情骂俏!
高兴了就亲近、生气了就疏远,这才是亲近之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啊,一直客客气气地端着说明小昀儿把他当外人啊!
眼下小昀儿已经不把他当外人呢,那离把他当“内人”还会远吗?
贺九思乐观地想,即使被明若昀横眉冷对也能笑得心花怒放,妥妥一枚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明若昀见他笑得一脸荡漾终于放弃和他置气,敛眉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脚上,缓缓呼出一口舒爽的叹息。
终于暖和了。
大朝会只能穿朝服,他从早上一直冷到现在,骨头都冻透了。
贺九思见他泡得舒服也有些心痒难耐,喊小太监给他也端一盆热水进来,和明若昀并排坐在内室里泡脚。
明若昀人在屋檐下没办法把贺九思从承明殿赶出去,只能默默忍了,抱着汤婆子拢着狐裘将自己往毛领里缩了缩,顿时有些怀念前世的空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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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殿这边温情脉脉,雍王府那边却是寒蝉若噤。
雍王在宫里吃了贺九思的哑巴亏,一回府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吓得下人们脸上都不敢挂喜色,好好的大年初一过得跟府里在办白事似的。
方锷好言相劝,让雍王沉住气,他们眼下最要紧的事抓住这次王妃有孕的机会,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先生说得轻巧,王妃有孕能让父皇不再对本王冷眼相向已属不易,重回朝堂又岂是那么容易。”
方锷淡淡一笑,高深莫测道:“王妃的身孕确实只能让王爷复宠,王爷若想尽快重回朝堂,需得从明世子身上做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