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昀觉得他小动物一样可怜兮兮的表情十分刺眼,但继续争论下去只会助长他嚣张的气焰,干脆一棍子把他闷死。
点点头冷酷无情道:“没错,这本就是我宁王府的事,殿下确实逾矩了,再说殿下是皇子,君臣有别,这个时候应该置身事外和小臣划清界限,而不是为小臣说话。
还有殿下反驳陆解元的话也十分不妥,丰州是青雲十六州里最贫瘠的地方,见识浅薄不是他的错,他能突出重围摘得解元已是不易,殿下实不该……”
贺九思看着他嘴巴张合喋喋不休地为陆远开脱还夸对方有学问,当场气得灵魂出窍。
明若昀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你要和本宫划清界限也就算了,你还当着本宫的面夸别人,本宫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怎么能这样对本宫?
贺九思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气愤,回过神的时候听明若昀还在为陆远说项,气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行动快于思考地一步奔上前,用力堵上了明若昀得理不饶人的嘴!
“唔!”
明若昀瞠目结舌。
贺九思目瞪口呆。
连一旁随侍的明语和卫茕还有躲在暗处的暗卫们都傻眼了,九殿下你在干什么???!!!
贺九思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觉得明若昀的唇瓣柔软又温热,一点儿不像他嘴上说的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别味扫过之处还能感觉到它主人的轻颤,显然对方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袭寒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死一般陷入长久的沉寂,明若昀的大脑断片儿一样停止了所有思考,齿关被贺九思扫过的那一刹那整个人触电似的狠狠打了个激灵!
“唔!”
贺九思立马遭了现世报,含着满嘴的血放开明若昀。
他舌头不会是断了吧?他怎么感觉没知觉了呢?
明若昀才不管他有没有知觉,擦掉嘴角残留的血,盯着他声色俱厉道:“贺!九!思!”
恨不得当场将他五马分尸!
贺九思也被自己出人意料的举动惊着了,见明若昀一副要杀了自己泄愤的模样,也顾不得舌头还在不在,瞬间摆出一副“本宫亲都亲了你能奈我何”的嘴脸,趾高气昂道:
“你的嘴被本宫亲过了,你不干净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冲别人笑!”
说完剁了尾巴的兔子一样“嗖!”的一下从宁王府蹿了出去,这下不用明若昀赶他走,相信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自己都不敢主动登宁王府的大门。
明若昀怔愣地望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狠狠擦着红艳的嘴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脖子上的青筋都快蹦出来了。
明语狠狠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试探:“世子……”
“备水!本公子要沐浴!”
明若昀咬着后槽牙命令,整张脸阴沉得都不能看了。
一众人吓得作鸟兽群散状,抱柴的抱柴,打水的打水,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思考怎么才能把刚刚看到的画面从脑子抹除。
世子受此奇耻大辱一定不愿意被别人知道,他们不仅知道了还亲眼看见了……他们不会被灭口吧?
暗卫们含泪叫苦,纷纷向卫茕和明语投去求救的目光,首领和语姑娘比他们离得近看得更清楚,要死也是先死他们吧?
卫茕面无表情地把他们挨个儿瞪回去,一边儿在门外守着,一边在心里盘算——
九皇子从宁王府跑了应该是回宫了,他该怎么潜进宫里实行暗杀才算神不知鬼不觉?
—*—*—
跑去静王府躲着的贺九思狠狠打了个冷颤,搓搓手臂上骤起的鸡皮疙瘩,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嘬了一口,然后无比珍惜地舔了舔嘴唇。
贺无欲看他舔的一脸回味无穷,心说今天的茶有那么好喝?
端起自己的茶仔细品了品,确定就是普通的碧螺春,好奇地问贺九思:“你这是去哪里买春刚回来吗?笑得这么春心荡漾。”
贺九思当场给他表演了个变脸,严肃道:“别毁我清白啊!我连青楼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朝南,我告诉你。”
贺无欲十分不给他面子,拖着椅子凑近他几分继续追问:“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的时候跟逃命似的,这会儿又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你是轻薄了谁家的姑娘被追杀了吗?”
贺九思一手按在他脸上把他推远点儿,鄙夷道:“去去去,本宫看上谁家的姑娘还用得着轻薄,他们恨不得连夜把人抬进承明殿。”
贺无欲赞同地点点头,“所以今晚是有轿子要进承明殿?我现在去通知戚珏和十一还能赶得上给你闹洞房吗?”
贺九思狠狠瞪他一眼,起身就要换个地方躲。
贺无欲紧忙把他拉回来,好声好气地哄着:“和你开玩笑的,怎么还当真了,一顶软轿抬进门的是妾,你的正妃就算不是陛下赐婚,也得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贺九思脸色一阵别扭,把头别到一旁调整了下表情又重新转回来,一本正经道:“不说这个,我问你个正事儿,你觉得明世子这个人怎么样?”
贺无欲以为他是想说京中最近关于宁王的一些谣传,拿明若昀当幌子,视线朝上仔细想了想,道:“言行有礼,风度翩翩,看着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
贺九思精神一震:“你对他有好感?”
贺无欲没否认,但也没承认,“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虽然看不出他有什么才学,但架不住那身清冷的气度唬人。
而且他头上还冠着‘周老弟子’的头衔,别人想不亲近他都难。”
贺九思嘴唇嚅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贺无欲却打开了话匣子:“殿下你问这个是听到什么新的传闻了?”
贺九思伸了个懒腰瘫进太师椅里,“没什么,就是他今早外出遇见了曹谏之,后来俩人又去见了一个叫陆远的人。”
“陆远?明年春闱有望夺魁的那个丰州解元?!”贺无欲一惊。
贺九思挑眉,“你也知道他?”
“那怎么能不知道,淮州何跃亭、丹州张涵之、丰州陆远,全京城的学子都在传明年春闱前三甲必属这三个人,殿下别说你不知道?”
贺九思还真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讨厌陆远,撇着嘴小声嘀咕:“穷酸成那样,我看他必落榜才对!”
贺无欲没听清,“殿下你说什么?”
“没什么,”贺九思清清嗓子继续说,“我分析京中最近那些对宁王不利的传言一定和那个曹谏之有关,你有没有什么门路,替我打听打听。”
贺无欲奇怪他打听这个干什么,和他们又没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贺九思踢他一脚,理所当然道,“小昀儿如今是本宫的伴读,就是咱们九皇子党的人,有人诋毁他父亲就是诋毁本宫,敢在背后说本宫的坏话,必须把他枭首了!”
贺无欲吸口气把腿收回来揉一揉,“殿下,满京城背地里说你坏话的人多了去了,你枭得过来么。”
贺九思抬腿就想给他再来一脚。
贺无欲连忙搬着椅子后撤两步躲开,说正经的,“殿下,我觉得这件事咱们还是不要掺和得好,你想那曹谏之是什么人?陆远又是什么人?
都是明年春闱炙手可热的的考生,明世子是宁王世子、现在又和他们搅合在一起……我要是皇伯父,我都得怀疑他是不是要谋反。
我知道殿下你从小就敬仰宁王,一心梦想成为他那样的大将军,但这次和往常真不一样,以防万一,咱们还是作壁上观的好。”
贺九思没吭声,他心里很明白贺无欲的劝告是对的。
他看见曹谏之上了明若昀的马车之后毫不犹豫跟了上去,就是为了防止有心人看见了传出对宁王府更不利的消息,尤其他们后来见的人是陆远,他更不能置身事外了。
小昀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贺九思无意识地舔了舔还有些酸胀的舌头,明若昀唇边带血、眼含愠怒的表情缓缓浮现在眼前。
他人长得本就清隽出众,被血点了朱红之后不仅没有折损气度,反而平添了三分妖艳。
若是……若是做些什么让他更生气的事……
贺九思又想起父皇关于两个男人有肌肤之亲的谆谆教诲,一时间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贺无欲一直在观察他,见他一会儿皱眉苦思一会儿神游傻笑,这会儿又迷离了眼神咽着口水,心说这是在琢磨什么呢。
“殿下?殿下?小九???”
贺九思冷不丁回过神,见贺无欲猛盯着自己瞧,忙收回心思,正色道:“总而言之你先帮我查,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说完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从静王府告辞离开。
东宫,太子听到小太监通传“九殿下来了”紧忙站起来,自从相府寿宴后,小九就再也没来过东宫,虽然在外面对他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但他总觉得中间隔了些什么。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蹑影的死因没有查清,他心里有愧。
“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太子尽可能用和以前一样的态度和语气招呼贺九思,但换作从前,贺九思许久不来东宫他开口第一句肯定是骂人,这句却带着明显的讨好和期盼,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太子感慨物是人非,让钟祁把茶换成九殿下喜欢的,问贺九思来找他干什么。
贺九思倒是还和以前一样,没正形地歪在那张他常坐的椅子上,笑嘻嘻先给太子拍马屁,等把人哄高兴了才说正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件事想先和大哥你确认一下,免得我针对错了人。”
“何事?”太子疑问。
贺九思道:“清谈会上大放厥词的那个博州解元曹谏之,哥你还记得吧,我就是想问问,哥你最近和这个人有往来吗?”
太子颦着眉摇头,“并没有,此人怎么了?”
贺九思没有回答,而是和太子又确认了一遍,“东宫的其他人也没有吗?我是说太子太傅他们。”
这个太子不确定,曹谏之此人虽然在父皇面前留了个印象,但并不值得东宫为他多费心思,“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把他们召来问话。”
贺九思摆手说“不必”,继而回答太子的问题,“这个人最近在京中四处奔走,怂恿其他学子一起向朝廷请命裁撤北境军费,我觉得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如果哥你没有和此人接触过的话,那就是老二那边了。”
太子暗自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缓了缓语气告诉贺九思:“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但父皇早有意裁军,他这么做其实也是在给朝廷制造机会。”
贺九思眉头一皱:“什么意思?朝廷想借着他这次请命的契机顺势而为?”
太子点点头,“不错,父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推行裁军,若是举子们联合上奏向朝廷请命,那朝廷就能以‘情势所迫’为由‘被逼无奈’下令裁军。”
所以不止是东宫,连父皇和雍王那边都喜闻乐见那群学生赶紧上奏,这样朝廷就有了正当的理由推行裁军令。
万一推行不下去或者引发了什么不可收拾的动荡,朝廷也可以将过错全推到这群闹事的学生头上、用他们去安抚宁王、安定天下臣民的心,自己则全身而退。
这个计策虽然听上去有些过于玩笑,但就目前的情势而言,他们找不到更好的时机下旨裁军,这也是朝廷听到“学生们要联合请命”的风声却迟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阻止的原因之一。
贺九思听完太子的话都气笑了,“我以为活成我这样就已经够无耻的了,没想到你们比我还无耻。”
太子不悦地瞋他,“小九,慎言。”
虽然朝廷是顺水推舟,但说到底顺应的还是父皇的心意,小九这么说岂不是连父皇一起骂了进去。
贺九思嗤笑,俊美的脸霎时冷若寒冰,“我慎言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