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子明若昀(1 / 1)

“嘀——————”

心电记录仪刺耳的报警声骤然在耳边炸响,明若昀指尖一颤猛然失去重心,头从擎着的手腕上狠狠点了下来,从梦中惊醒。

一旁摇扇的明语见状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世子,又做噩梦了?”

明若昀恍惚了一会儿才分清梦境和现实,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恢复清明。

这都多少年了,他怎么还能梦见前尘往事。

“现在什么时辰了?”

明若昀清了清嗓子问,撑着上半身从美人榻上坐起来,垂在肩上的长发随他的动作滑到额前,遮住风流恣肆的眼尾。

明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才未时三刻,世子再睡一会儿吧。”

明若昀摇了摇头,他刚做完噩梦,怎么可能睡得着。

“卫茕回来了么。”

明语一边服侍他梳洗更衣一边回禀:“回来了,晌午的时候就在前厅候命,怕搅了世子午睡,就没有通传。”

明若昀点点头,又问:“王爷现在何处?”

“王爷刚从军营里回来,应当在军机阁,”明语道,顿了顿又补充,“二少爷也一并回来了。”

明若昀沉了沉眸光,冽声吩咐:“让卫茕先下去休息,等我从军机阁回来再召他回话。”

明语称是,替他束好发戴上玉冠,目送他离开袭寒居。

雲州入夏之后天气特别炎热,树上的知了前脚刚粘走一只,后脚就又来一只新的,嘈杂的嘶鸣声混着城外飘进来的血腥味儿,连呼吸都黏腻起来。

明若昀散步一样沿着回廊往军机阁去,热风拂起他飘逸的衣袂荡开层层青浪,给这炎炎夏日平添了一丝清凉舒爽之意。

王府扫洒的下人看见他连忙俯身行礼,等人走远了才继续干活,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抬头窥视,仿佛觑一眼都是对世子的亵渎。

军机阁,宁王府书房,雲州军机要地,十丈开外就有重兵层层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明若昀光明正大地从这些侍卫面前走过,如入无人之境,走到门口刚要敲门,宁王震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本王一再忍让,皇帝还要紧紧相逼,简直欺人太甚!”

“父王息怒,小心隔墙有耳,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让大哥躲过这一劫。”

“想办法,还有什么办法?那是圣旨!”

明辙又说了什么,惹得宁王暴跳如雷,明若昀凝神听了听,扬声打断他们:“父王。”

里面争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昀儿啊,快进来。”

宁王一改激愤的语气,温柔得像是个慈父,和在次子明辙面前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明辙早已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侧开一步给推门进来的明若昀让路。

“父王。”

明若昀揖手给宁王问安,看庶弟也在这里,明知故问道:“二弟也在呢。”

明辙这才向他行礼,“见过大哥。”

明若昀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他身上还冒着热气的铠甲,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三分。

“二弟勤于军务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体。”

明辙忙说“谢谢大哥”承他这句关怀,语气真挚得好像他们真是一对兄友弟恭的好兄弟。

宁王让他们兄弟先不急着叙话,朝明若昀招招手,把手里捏着的信笺递给他。

“昀儿你来的正好,邺京信使刚送来的消息,这次犒赏三军陛下要你一起进宫,算脚程,传旨的钦差三天后就到。”

照理说雲州打了胜仗皇帝给将士们论功行赏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宁王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语气也很沉重,仿佛明若昀跟他进京不是去领赏,而是去送死。

明若昀明白他的担心,展开书信快速浏览,早有预料道:

“父亲是大乾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异姓王,不论是官职还是权柄都已经封无可封,陛下有这样的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宁王张口欲言,见明辙还站在一旁又急忙收回,敛了敛语气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你大哥有要事商量,告诉府里的人,未经通传不得来扰。”

“是,孩儿告退。”

明辙早习惯了父亲总是背着他和大哥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心中虽有不忿却也不敢表露出来,揖手向父兄二人行礼,告辞离开。

明辙一走,书房里终于只剩宁王和明若昀父子两人,宁王屏息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确定明辙走远了,这才放下戒心和明若昀打开天窗说亮话。

“无回坡这一仗雲州大获全胜,为父料到陛下会对宁王府有所防备,却没料到他真会这么做。”

两军交战,明若昀一没有出谋划策,二没有上阵杀敌,皇帝却指名道姓要他跟着一块儿进宫领赏,提防他们的心思简直都不屑掩饰了!

明若昀却让宁王消消气,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放在手边。

“功高震主,明家执掌北境三十万大军,陛下对我们早有忌惮,今年如果不是拉克尔主动挑起战事,陛下觉得还用得着咱们,宁王府早已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陛下到今天才要我入宫为质,孩儿倒觉得够宽宏大量的了。”

北境刚打了胜仗,皇帝一定不想担一个‘过河拆桥’的骂名,所以只能想些旁门左道来牵制宁王府。

把世子留在身边当人质就是其中一种,且行之有效。

明若昀说的这些宁王当然都明白,但比起骁勇善战的明辙,明若昀体弱多病根本不适合留在邺京,万一被皇帝寻着错处要治罪,他远水救不了近火的,连出兵都来不及。

明若昀见他愁眉不展好言相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父亲尽管放宽心,孩儿到了邺京之后会见机行事,一定不会让陛下抓到把柄收回您的兵权。”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宁王这个当父亲的只在乎自己手上的权柄,完全不把儿子的生死当回事。

而宁王又岂是那种人?

一怒之下脸色都难看了三分:“昀儿!爹担心的是手上的兵权吗?爹担心的是你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