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建民出发前一天就给苏建业拍了电报。
他们两省紧邻,而且苏建民也都算好了,电报一般二十四小时内就能到,然后他再坐一车的火车,到时候苏建业一定可以在火车站来接他。
其实苏建民也没有意识到,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有了高人一等的想法,总觉得自己这个在外头当工人的哥哥回来了,一定会受到弟弟的吹捧。
毕竟,苏建民觉得现在家里头除了大哥之外,就是他最有出息了。
在省城当工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更不是乡下能比的。
就是这份自信,变成了一种自满,让苏建民总觉得自己这一次是衣锦还乡,不仅自己穿的好,而且还特意在国营商店里买了一些只有省城才有的特色食品,打算带回去孝敬老娘。
当然,到底是孝敬老人,还是想带回去显摆一下,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苏建民坐了一天的火车,因为舍不得,也觉得没必要,所以买的还是站票。
中间倒是有机会坐了几次,可是每次的时间都不长,大多数的时候,苏建民就是在过道里或者是车厢连接处直接坐在地上的。
没办法,就是硬座票,苏建民也舍不得买。
一路上还得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的衣服再被人弄脏了,或者是弄皱了,所以等他下了火车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有些酸。
火车上最难受的不是没有座位,而是车上人太多,而且又是大夏天的,车厢里闷热得很,而且还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
比如说有鸡屎味,还有臭脚丫子味等等。
苏建民下了车后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然后往外走。
来接人的,一般都是要等他们出了车站才能看到。
结果,苏建民出了车站之后,愣是等了一个多钟头也没瞧见有人来接他。
苏建民实在是等不了了,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
二十多年没回来,这县城的变化自然也是有的。
而且苏建民并不知道这里有公交车,直到听到有人说要去哪里哪里等车,他才跟上了人家。
等到了地方,再一看那站牌,才知道公交车可以在镇上停。
又晃晃悠悠地坐了会汽车,苏建民这会儿已经又累又饿了。
镇上的变化也让他有些心惊。
他没想到的是,镇上竟然还有一家服装厂,而且国营饭店也是有的,这让他对于自己是不是来对了地方而产生了怀疑。
等他总算是又想办法打听到了去红星大队的路,这才有那么一点点模糊的印象了。
这条路好像是要再往前走上一段,就能看到一家小庙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等苏建民终于靠着两条腿走到了红星大队的时候,他还真有些不敢认。
因为这里跟自己当年离开的时候,真地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当初他走的时候,这里的住户没有这么多,而且基本上家家都是茅草房。
可是这会儿打眼一瞧,光是砖瓦房就能瞧见好几家了。
苏建民依着记忆往前走,路上遇到了骑着自行车的苏国安。
苏建民张了张嘴,想认又不敢认,生怕自己再叫错了人。
他没敢叫,可是苏国安看到了他,自然是停了下来。
“你是建民?”
苏建民愣了一下后点点头,然后笑道:“国安哥,我回来了。”
说着,还有一点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好像自己回来是一件多少荣耀的事情似的。
苏国安哦了一声后,快速地打量了一眼道:“你还记得自己家住哪儿不?”
苏建民被噎了一下子,这话听着实在是不舒服。
自己家都找不到了,那得是多久没回来了,多不孝呀!
“村里的变化的确是很大。”
苏建民讪讪地这么回了一句。
他还真地找不到自己家了。
为啥?
因为以前这里住户少,房子少,可是现在住户多了,二十多年了,就算是没有新住户,也有一些儿孙大了分家出来单过的,这房子自然就多了起来。
房子一多,这路也不一样了,苏建民还真找不着家了。
“行了,上来吧,我带你过去。”
苏建民连忙收拾了一下心情,不能让人看出来他的尴尬。
等苏国安带着苏建民到了苏家时,苏建民都傻眼了。
他记得他家是茅草屋才对呀!
这,这怎么成了砖瓦房了?
而且看上去还明显比别人家的更高更气派一些。
光是这高高的院墙,就是多少人家没有的。
砖多贵呀,这年头有钱买这么多的砖自然是要盖成屋子,谁会舍得用在这院墙上?
再看这厚重的大门,苏建民就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于依赖自己对老家的记忆了。
想想大哥现在在部队混地不错,那么家里头日子好过一些也是应该的。
等进了家,苏建民才发现自己的蠢!
屋里头的各种家具,不说是比省城的多好吧,可是至少都是新打的,而且还很全。
甚至是连大衣柜都不止一个,可比他们家强太多了。
而且这新房子是六间呢,苏建业家都在家里住,还能闲下来两间,啧啧,再想想自己一家五口早先挤在了两间卧室的生活,就觉得自己简直根本不配跟老四比了。
“三哥?”
苏建业先认出他来,至于赵红梅,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位,自然是认不出来的。
其它人也都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急着上前认亲。
兄弟俩抱在一起,多年不见,心情自然是无比激动。
“好小子,壮实了。”
苏建民拍拍苏建业的肩膀,脸上的笑还是很实在很真诚的。
苏建业嘿嘿傻笑了两声,扫了一眼他鬓边的白头发,有些可惜道:“三哥怎么这么多的白头发?咱们家可就你才有这么多的白发,就连娘的头发都是黑的多白的少呢。”
苏建民一愣,立马环顾一眼四周,没看到老娘。
“娘不在家?”
苏建业拍拍他的肩:“在里屋呢,走吧,进去说。”
苏奶奶在里屋的炕上坐着呢,对于这个多年未见的三儿子,她的心情自然是复杂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复杂,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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