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岛,漫山遍野的桃花全部怒放,美得令人心悸。
岛主千山的庄子更是坐落在这百里桃林中,显出了别样的美。
庄子靠近桃林处新修了一座竹楼,上下两层打整得很是干净,只是除了慕远帆和朝阳郡主住着之外,只有一个粗使嬷嬷每日里来一次负责给朝阳郡主洗澡。
慕远帆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本来就年轻,加上之前武功底子也不弱,虽然伤势严重却没有伤及根本,倒是活了下来。
不过朝阳却因为撞击到了头部,到现在都昏睡着。
慕远帆现在将自己和朝阳关在这林子里,除了偶尔帮父亲处置一些庄子上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在竹楼里陪着昏睡不醒的朝阳。
她的一应生活都是他亲自来照顾,慕风云过来找了他几次,都被他借口躲开了。
他现在没脸再见自己的好兄弟,其实他更想带着朝阳离开这里,可爹娘都已经年迈,这么大的庄子需要他照顾,他委实抽不开身。
慕远帆像是一个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的人,除了每天干活儿,照顾朝阳之外,便是再没有了别的想法。
之前他还是南诏皇族御前带刀侍卫统领,现在也同女帝请辞。
慕远帆知道他们这一行的规矩,一朝背叛永不起用。
便是女帝亲自去大周替他求情,甚至还带回来朝阳母妃的信物,可他却再也没有脸面见南诏皇族的任何一个人。
这一天慕远帆在前院整理账册,突然账房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慕远帆抬眸看了过去,登时整个人愣在了那里,随即站了起来,因为站的太着急将书案上的笔墨都带到了地上,乱成了一团。
他定定看向了自己的弟弟慕承泽,还有慕承泽身后走过来的慕风云。
弟弟这些日子跟着南诏太子忙碌太子大婚的事情,已经三个月都没有回来了,今儿怎么突然回来,还是和慕风云一起来的。
此番慕远帆见着太子殿下,根本避无可避,之前还找了很多借口避开,如今面对面还能避到哪里去?
慕远帆忙低下了头冲慕风云行礼:“殿下!”
慕风云瞧着他又是好气,又是同情,还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憋屈感。
从小在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如今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哪里不憋屈。
慕风云给身边的慕承泽使了个眼色,慕承泽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嘴唇动了动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走出了账房避开了这尴尬的见面。
慕远帆此时紧张羞愧的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低着头也不说话。
慕风云冷哼了一声:“出息了?竟是像娘们儿一样矫情了起来,还学会躲着人不见?”
“殿下……”慕远帆的头垂得更低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慕风云扬起下巴点了点门口道:“陪我出去走走。”
慕远帆一愣,还是硬着头皮跟在了慕风云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他们小时候经常玩儿耍的海滩上。
慕风云站定了脚步,慕远帆远远在他身后站着。
“滚过来一些,站的这么远小爷和你说话费劲儿!”
慕远帆定了定神走了过去,站在了慕风云的身边,身上带着对上位者的卑躬。
慕风云心头一阵阵的气闷,相较于他现在这个死出样子,他很喜欢之前那个跟在他身边偶尔还会顶撞他,打趣他,甚至开他玩笑的那个开朗少年。
可是慕风云知道很多事情都变了,再也回不到过去。
人都是这样,越成长,越回不了头,曾经年少的那些开怀渐渐变成了生活。
慕风云抬起手点着面前翻滚着白浪的海滩低声笑道:“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估计七八岁的样子,我们两个还有你弟弟,三个人一起划着那条破船第一次单独出海。”
“路上我贪玩儿,落了海,还是你拼命把我捞上来的,从那以后我就好好学游泳,争取游得比你还快!”
“那片礁石后面我们几个藏了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宝藏,你的一把缺了口的老刀,我的木头人,你弟弟喜欢的那个姑娘给他写的歪歪扭扭的书信。”
“结果回头那姑娘喜欢上了镇口买猪肉的猪肉苏,就因为猪肉苏给她吃猪蹄膀,你弟弟差点儿哭晕。”
慕远帆低着头想笑,笑着笑着眼底渗出一抹泪意。
慕风云叹了口气:“转眼间我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真正心爱的人,有了更想要的生活。”
“可是……”慕风云转过身看向了慕远帆,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儿鎏金请帖。
“可是,你知道吗,那些我们小时候做的狗屁事情却成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幸福。”
慕远帆的眼眶微微发红,慕风云将请帖送到了慕远帆的手中,却是狠狠将他抱在怀中,抬起手下死手的在他的背上锤了几拳。
“远帆,你知道我生气什么,我生气你即便是找朝阳公主,我也会帮你的,可你偏生不信我。”
“那么多年生死过命的交情,你居然不信任我!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如今师傅师娘都那么大岁数了,眼见着一天比一天老了,你还矫情什么?”
“带着你的朝阳龟缩在小林子里,也不和爹娘住在一起,你矫情什么?”
“你以为你这样惩罚自己,就能让我们开心?我们是好兄弟,是亲人,你爹娘更是你的至亲,你就这么折磨他们?”
慕风云顿了顿话头,又抱了抱他低声道:“下个月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最好能来,记得带上礼金。”
慕风云说罢转身大步离开,走出很远的距离才停了下来,远远从身后传来了慕远帆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像是海边的风。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却嘴巴里恶狠狠的骂道:“牲口就是矫情!”
慕远帆缓缓坐在了沙滩上,将这些日子的自责还有被慕风云原谅后的感动,统统释放了出来。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了沙滩上,一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头,只留下了赤红色的晚霞。
慕远帆坐累了,心头也释怀了,紧紧攥着慕风云给他的请柬,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缓缓爬了起来,跌跌撞撞朝着自己的小竹楼里走去。
“大少爷!”粗使嬷嬷刚刚打扫了屋子,替朝阳擦洗了身子走下来。
“嗯!有劳!”慕远帆点了点头走进了朝阳住着的暖阁。
他小心翼翼替她掖了掖被角,刚要起身将回来路上摘得野花帮她插到瓶子里,突然衣袖被什么拽住了。
那一瞬间,慕远帆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却是狂喜席卷而来,他忙转过身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床榻上躺着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