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婴看到斛律钦离开后,忙冲进了马车里,一把将浑身不停发抖的云昌抱进了怀中。
她虽然比云昌公主还要小两岁,可云昌公主此番看起来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满脸的绝望之色,看得人胆战心惊。
“殿下!殿下你还好吗?”
陆婴忙将云昌身上被撕碎的喜服彻底脱去,随后帮她净了面,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殿下,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保重自己啊!”
“和亲倒是谁也不想的事情,可轮到了殿下的头上,殿下也没有什么法子。”
“如今只能顾及当下,好好养身子才是。”
养身子三个字儿刺进了云昌的耳朵里,她登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将陆婴彻底惊了一跳。
难不成?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云昌公主在民间的风评很好,不可能还没有出嫁就怀了身孕,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陆婴虽然说不是开玩笑的,可此去柔然的三个多月的路途,她所看到的一切实打实和她开了个玩笑。
云昌公主怀着的身孕根本藏不住了,陆婴即便是亲自帮云昌公主改宽了裙子,也已经显了怀。
很快迎亲的车队到了柔然王都,斛律钦并没有为云昌公主准备盛大的婚礼,而是直接将她送进了斛律钦的王府里关了起来。
登时柔然王都的百姓议论纷纷,都说斛律钦不满这一门和亲,这便是故意羞辱云昌公主。
没有举行仪式直接弄进了王府内院住着,即便是抬一个小妾顶多这样的对待罢了。
为此斛律钦还被他的父王狠狠责备了一通,消息传到了大周也引起了大周皇帝的不满。
似乎为了应对这一场两国之间的和亲风波,斛律钦宠妻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
他为了讨云昌公主欢心,竟是大兴土木专门修建具有大周宫廷风格的院子,几乎将云昌公主住着的寝宫一比一的照搬到了漠北。
在新修的寝宫中还凿开了池子养鱼,培养云昌公主喜欢的花木。
毕竟是漠北,过了初秋,万事万物都显得灰蒙蒙的,那些花木哪里还能活?
不想斛律钦居然将整个院子用特殊的半透明帐幔蒙了起来,院子下面挖了地龙生了火,虽然是寒冬天气,可院子里依然温暖如春,各种花木繁盛至极。
这一大手笔,让柔然王都的人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宠还是不宠?
斛律钦自从娶了这个汉家女子以来,变得都让人认不出来了。
云昌公主就这样被斛律钦当成了金丝笼子里的雀儿养了起来。
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六个多月了,身子笨拙根本走不动路。
陆婴在她身上盖了一件狐裘披风,半跪在她的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
这些日子,陆婴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替姑母监视云昌公主,她现在早已站在了云昌公主这一边。
陆婴为人本来性子豪爽,敢爱敢恨。
这么多时日的相处,早已经和云昌的感情形同姐妹。
可即便如此,云昌公主也始终没有提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只是定期会从斛律钦那里拿到一封书信。
每次拿到书信后,就会迫不及待的抢过来,来来回回看个许多遍才算是心安。
今天又是斛律钦送来书信的日子,自从云昌得知斛律钦欺骗了她,毁了她和陈重山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同斛律钦说过一句话。
后来斛律钦不光怎么讨好都无法打动云昌公主的心,在斛律钦看来这个女人是真的心狠心硬。
也只有每个月从大周京城传来一封信,才能让云昌公主接过斛律钦递过来的信封的时候,仅仅是多看他一眼。
今天又是送信的日子,陆婴早早候在了门口将斛律钦迎了进来。
这个世外桃源虽然很美,可实在是憋闷得慌,只有云昌公主接到书信后,才能有几分活气儿。
“公主殿下身子如何?”斛律钦穿着一袭墨狐裘大氅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斛律钦和陆婴也算是混熟了,偶尔为了讨好陆婴帮他在云昌面前说说好话儿,连着陆婴也厚待了几分。
陆婴对此人倒是生出几分同情来,殿下恨毒了他,他却对殿下爱到了极致,简直偏执疯狂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云昌听到了斛律钦的脚步声忙转过身去,定定看向了走过来的斛律钦。
她的视线却是紧紧锁定了斛律钦的手,这一次却没有在斛律钦的手上看到什么东西。
云昌心头咯噔一下,当初她和母妃还有斛律钦三人之间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她愿意留在漠北,但前提是陈重山的命她要保下来。
之前在宫里头的时候,她就喜欢给陈重山写密信,还设计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小暗号。
因为有这些小暗号,故而斛律钦和母妃想要伪造信件都不可能的,只要她能看到陈重山的亲笔信,她就相信这个人还活着。
可现在斛律钦再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手中并没有拿着什么信件之类的东西。
斛律钦往日来的时候,都会先将陈重山的亲笔信交给云昌公主瞧。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挺犯贱的,他应该将那个奸夫的所有来往书信全部烧了。
可每一次还是忍不住那种想去瞧瞧云昌公主到底怎么样了,身子能不能受得了?
“今日好些了吗?可用了饭?若是不下口的话,你和我说,我去让后厨房里的那些人重做。”
斛律钦走到了云昌的面前,弯下腰吻了吻云昌公主的发心,将她单手笼进了怀中说着别的事情。
“这里面的花树要不要再换换品种,要不要再请几个花匠,再种一些你喜欢的花卉?”
“对了,从大周新请来的两个名厨,做菜的手艺还不错。”
“这些日子外面冷了下来,你要不要再添置几件皮子?”
“之前你画的那一幅画儿,我也给你装裱了出来,今儿傍晚我拿过来与你瞧瞧。”
“重山哥哥的信呢?”云昌抬起头死死盯着滔滔不绝,不停讨好她的斛律钦。
斛律钦脸色一僵,他本来还想解释一下,可看着云昌公主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
却对一个护卫写的信心心念念,三个月被无视,被压抑着的无名之火登时腾地一下子冲上了头。
“云昌你有没有心?你倒是好好看看本王?只一眼可不可以?”
云昌表情淡漠,抬眸看着他道:“重山哥哥的信呢?”
斛律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