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因为宗人府的沈知仪被人劫走,大理寺这边看守沈啸文的护卫更是多了许多。
除了沈家的,还有慕家的一些无关痛痒的宗亲也被押上了断头台。
街口围观的百姓却少了许多,和之前围观监斩二皇子完全不一样。
彼时残害百姓的二皇子赵广被监斩的时候,简直是人山人海,人人拍手称快。
现在却是略微有些冷清,大概是这些日子死了太多的人,围观的百姓也都有些麻木了,甚至对太子的雷霆手段稍稍露出几分不满来。
现在的大周四面漏风,朝堂摇摇欲坠,大厦将倾,万马齐喑。
外有强敌柔然虎视眈眈,内有陆家和慕家的叛乱,已经亡国的南诏也隐隐有复国的趋势。
这个时候,身为监国太子,赵轩却利用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势排除异己,打击政敌,甚至陷害忠良。
虽然手段确实具有雷霆之势,可百姓的日子却是越来越难过,激起了民怨。
沈啸文被压跪在了地上,此时的他却是没有了狱中那般活跃,只是低着头喃喃自语,不晓得在说什么。
偶尔站在近处的人倒是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几句话。
“阿瑶,我其实喜欢你喜欢得紧。”
“但你是贵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你大概从来都没有看得起我一次吧?”
“呵呵呵……”
血色弥漫下的京城远远被流放的人群抛弃在身后。
她们衣衫褴褛,等待着她们的是不可捉摸的恐怖未来。
陆婴之前在漠北的时候吃过苦,这点子路程虽然苦倒也是能熬。
两个姨娘都是从粗使丫头的身份被她提拔起来的,也算是能吃苦的。
唯独沈老夫人,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还在辱骂陆婴不孝顺她。
陆婴看着她岁数大了可怜,也没有太多计较。
也不知道是谁在上面买通了这些官差,对于她们这些女眷,看管的人倒也没有太多为难。
一路上病了甚至还能拿到药救命,就这样艰难地朝着南边的烟瘴之地行去。
第五天头,沈老夫人还是感染了风寒,彻底倒在了草堆上不肯起来了。
陆婴端着求过来的汤药半跪在了沈老夫人的面前,扶着她想要将汤药给她灌下去。
却被沈老夫人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药碗上,汤药撒了陆婴一身。
“你到底要做什么?”
“现在还不够乱的吗?”
“你也不是过去那个儿子孙子都是大官的老封君了,端着架子给谁看?”
“不想死的,就给我喝药!”
“原本就是一个乡下老太太,耍什么横?”陆婴气得身子发抖,当真是不想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去。
不想沈老夫人枯柴一样的手,一把擒住陆婴的手腕喃喃道。
“你不守妇道!你带着肚子嫁给我儿子!你这个破烂货!”
陆婴恍然,这老太太还在骂之前的那个儿媳妇萧氏,她顿时冷笑了出来。
“当真,萧氏嫁给你儿子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们沈家也就是泥腿子出身,仰仗人家萧家才发起来的。”
“这世上最可笑的便是你这样的人,命穷,心更穷!”
“你……你……”
沈老夫人到底是熬到了油尽灯枯,抬起来的手想要扇陆婴的耳光子,却是软软地垂了下去。
陆婴登时呆在了那里,竟是心头生出了几分懊悔,早知她要死在这里,自己何必挖苦她?
她想着想着悲从中来,俯身大哭了出来,随后带着沈家的两个姨娘,拖着两个小崽子给沈老夫人磕了头。
陆婴将自己之前藏起来的簪子珠翠一股脑儿全拿了出来,求到了押送他们的官差那里,换了一卷破席将沈老夫人的尸体裹了,拖到了一边的半山坡掩埋。
不想刚将沈老夫人埋了,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踏地的声音,灰蒙蒙的一片席卷而来。
一个个手中拿着刀剑,朝着看管他们的官差砍杀了过来。
事情陡然突变,路上流放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哪里见过这样的杀阵,一个个抱着头趴在地上大哭。
顿时乱成了一团,不多时那些官差便弃了这群女人,疯狂地逃命而去。
这一批人的武功简直是太逆天了,一个抵得上十个,他们此时不逃哪里还有命在。
“夫人!夫人!怎么办?怎么办?”
两个姨娘吓得肝儿颤,抱着怀中的稚子,纷纷躲在了陆婴的身后。
陆婴忙站了起来,张开手臂护在了沈家两个血脉之前,带着豁出命的架势。
她死死盯着骑着马朝着她赶过来的蒙面劲装男子,却不想那人看到陆婴后,翻身下马直接冲陆婴躬身行礼。
“陆夫人,您不要害怕,是我!”
那人摘下了面巾,居然是天机门的总管吴长贵。
身后那些天机门的门徒也纷纷下马,只是看着这群瑟瑟发抖的女眷们,这些江湖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吴管家?”陆婴认得此人,是自己女儿沈钰珠的管家,也是女婿那个什么门的人。
陆婴顿时惊喜交加,不想女婿居然派人来救她们了。
“陆夫人,我家世子爷说了,在东海海域的小岛上准备了一应生活之物,你们且去涿州,然后出海去海岛上躲几天。”
“那地方天高皇帝远,朝廷也拿那个地方没办法,等时政平息了,到时候再带着夫人你们回来。”
“好好好!”陆婴一万个愿意,女婿安排的地方自然是差不了。
“多谢吴管家了,多谢,只是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该如何去那个地方?”
吴长贵看着面前的陆婴,以前这个女子张扬得厉害,也明艳夺目,他在云州城开当铺的时候就晓得她的名声。
后来她成了少夫人的继母,更是威风得很。
此时却瞧着她满脸的灰尘,两只纤细的手也脏污不堪,不禁生出几分同情和触动来。
“陆夫人放心,我带着人护着你们,一直将你们护送到海岛上为止!”
陆婴忙躬身道谢,她一直都是个热心肠,此番瞧着慕家的女眷们惊慌失措地看着她们这里,像是受了惊的小兔。
她忙走了过去,连着慕家带着沈家一起召集在一起,一同跟在了吴长贵的身后。
这一次,不是奔向死亡,而是新生。
夜幕沉了下来,京城御河河边不知何时隐隐出现了几个黑影,随后越来越多的影子弥漫而来。
为首的便是慕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