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晓得是天气寒冷,还是自己的内心早已经一片荒凉。
慕修寒眉头拧了起来,替江余年将他面前的酒杯斟满,看着他道:“喝!”
江余年仰起头狠狠灌下了一杯。
他的手指紧紧扣着光滑寒冷的杯子,低声道:“我许是低估了王氏的无耻,她竟是给我的饭菜里下了东西。”
“我……”
慕修寒冷笑了出来:“那个女人无耻你不是一天两天知道,可还是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儿,怕是你与她生活的时间久了,忘了她的无耻了吧?”
江余年脸色灰败了下来,竟是无言以对。
许久他吸了口气道:“平心而论,我没有你那样的骨气和警觉。”
“倘若当初被她关在笼子里的是我,怕是早已经服软了吧?”
慕修寒看向了辽远的星空淡淡道:“那是因为你心里还不够爱一个人。”
江余年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是啊,”他低下了头,唇角渗出了一抹苦涩。
“后来怎样?”慕修寒实在是看着他也有些可怜,都不忍心打击他。
江余年吸了口气道:“那一晚我也喝醉了,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后来王月如对我也腻了,她开始不再理睬我,我也觉得她恶心。”
“我们互相恶心厌弃,可也是撑了一路才到了海边的村子里。”
“王月如身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能得用的也不多,她那个时候说是病了,也不让别的人靠近她,身边只剩下了一个老嬷嬷。”
江余年又仰起头灌下了一口酒,这才能将后面的故事说下去。
“我只记得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她说自己得了怪病,不能见人。”
“即便是我每隔几天去和她商议后续的事情,她也隔着一层纱,不以真面目示人。”
“直到她的哥哥王天宝的死讯传来,才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那以后更是只有每个月见我一次,将一应生计财物交给我打理。”
“她那个时候依然隔着一道纱帘,呵呵,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她那个时候已经怀了孩子,而且怀相不好,将她折磨的够呛。”
“直到一天她突然带着仆从离开了小镇,说是想要出去散散心,不想藏在海边那个鸟不拉屎的小渔村。”
“我当时觉得奇怪,可王月如这个人素来我行我素,想要做的事情,任何人都拦不住她。”
“就这样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她突然带着人回来。”
江余年定了定神,回忆起往事让他多多少少有些难受和吃力。
“她这一次见我没有隔着一层纱帘,不过整个人消瘦的厉害,像是一只厉鬼。”
“她突然将所有关于天宝军和二皇子的秘密告诉了我,我拿到了该拿的东西。”
江余年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我找到了证据,自然不愿意留在她身边,受一个愚蠢恶毒妇人的摆布。”
“我将她一举拿下,带着那些证据回到了京城,就在将她交给沈知仪后,却收到了一封信。”
慕修寒其实已经猜到了这其中的关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余年声音轻颤:“我没想到,她离开小渔村的那两个月居然是给我生了个孩子。”
“那孩子还被她身边最亲近的嬷嬷也一并带到了京城。”
江余年抬起头看向了慕修寒:“你当真没有见过那样疯狂的女人。”
“她原来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不是真心与她厮守,她也知道我会亲自将她送回京城受死。”
“她居然这么报复我?她给我生了个儿子,还一步步逼迫我亲自躲在人群中,用箭射死了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早就设定好的,就这么一步步将我和她一起送进了地狱!”
“她如果在我动手之前告诉我一切,我可能会放她一条生路!”
“可她竟然设计好一切,逼着我亲自杀了我自己儿子的娘亲!”
江余年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两只手抱着头,将头深深埋在两条手臂中,低声啜泣了起来。
“慕兄,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慕修寒缓缓起身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叹了口气道:“你那个儿子可得藏好了,不然就是个大麻烦。”
“皇上身子骨不行了,这件事情也就这些日子计较一二,很快就会过去,这些日子你消停一些。”
“还有……”慕修寒顿了顿话头,想起来王月如那个女人疯癫的脸。
他心头掠过一抹厌恶淡淡道:“以后碰到疯子,尽量远离。”
慕修寒将一切问清楚,只能帮他帮到这里了。
他缓缓起身走出了这一处小酒馆,酒馆的老板早已经按照慕修寒的吩咐去陈三儿那取了慕修寒的马回来。
慕修寒飞身上马,离开了小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个月后,永宁候府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今天是云香出聘的日子,沈钰珠带着全府上下的人忙碌着。
虽然云香仅仅是沈钰珠身边的一个大丫头而已,可那亲事办的当真是热闹。
沈钰珠将毓秀街的一处铺面,郊外的一个庄子做为嫁妆赔给了云香。
其实也就是李泉和云香两口子共有的产业。
李泉娶妻,不光是沈知仪身边的心腹小厮李恒等人赶来帮忙,即便是慕修寒也出面过问。
倒是引来了一些权贵们凑热闹,这让李泉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只是一个奴才,娶媳妇儿居然来了这么多世家子弟捧场,倒是让他又惊又喜。
甚至现在京城里的最铁面无私,最心狠手辣的大理寺寺卿沈知仪沈大人都赶来喝李泉的喜酒。
简直就是轰动了整个京城,人人都说慕家和沈家好大的门第。
即便是一个下人迎亲都这么阔气,更别说是这两家的正牌主子了。
沈钰珠带着人走进了暖阁里,这里是沈钰珠专门替云香修建的一处准备出嫁的小院子。
反正云香过几天又回来在沈钰珠跟前儿当差,她也不是大丫头了,成了府里头掌事的嬷嬷,自然可以单独住一个院子。
也不用每天夜里当值,就是晚上回李泉和她的小家,白天来沈钰珠这里当差管账什么的。
她刚走进去,屋子里黑压压坐着的一群小丫头纷纷起身冲沈钰珠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