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寒本来要陪同沈钰珠一起去郊外杜家墓地祭祀杜子腾。
可刚坐进了马车,就被七皇子的人快马寻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慕修寒脸色微微一变,沈钰珠猜得出来是朝堂出了什么事情。
如今乱局刚平息,新的危机还藏在这京城短暂的安宁中,蠢蠢欲动。
“珠儿,我有事情先行一步,你去见了春熙后早点儿回去。”
沈钰珠点了点头。
慕修寒将千山和百川都留了下来,跟在了沈钰珠左右,这才放心离去。
沈钰珠命金钏儿准备好了香烛等祭拜之物,带着一行人去了郊外杜家的墓地。
不想春熙带着杜老爷杜夫人早已经跪在了杜子腾的坟前嚎啕大哭。
赵广被行刑后,杜家人也来祭奠了。
沈钰珠只得远远站着。
杜老爷白发人送黑发人,早已经憔悴到了极点。
春熙脸色悲戚,只是那悲伤隐忍着,让人看了更是心疼。
她怀的月份比沈钰珠大,如今已经微微隆起,有几分显怀了。
她的脸色却是平静至极,整个人靠着一种很奇特的信念支撑着。
杜夫人跪在了儿子的坟前,大哭了出来。
“儿啊!赵广那厮已经伏法,我儿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
“娘会好好护着春熙肚子里的孩子,我儿放心去吧!”
杜夫人嫁进杜家,上头有公婆欺压,自己的夫君也给她做不了主。
她人生中唯一的那一抹亮色就是自己优秀至极的儿子,正因为儿子的优秀,杜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才不敢真的让儿子将她这个身份低微的儿媳妇休了。
春熙瞧着婆母哭得难受,忙弯下腰将杜夫人从冰冷泥泞的地面上扶了起来。
沈钰珠这才走了过去,杜家人看到沈钰珠带着香烛来祭拜,具是感激至极。
杜夫人疾步走了过来,顺势给沈钰珠跪了下来。
她是真的感激,这一遭若不是沈家兄妹仗义出手,她儿子的仇何时能报?
尤其是沈知仪沈大人,为了她的儿子,冒着莫大的危险去敲太平鼓。
“杜伯母不可!钰珠着实受不起!”沈钰珠忙上前一步将杜夫人的手臂扶着,硬是没有让她跪下来。
杜夫人看着沈钰珠哭道:“今天我儿算是瞑目了,若不是少夫人和沈大人,我儿子的仇哪里有那么容易报的。”
“少夫人和沈大人的恩德,我这老婆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只愿下辈子给少夫人当牛做马,以报答少夫人的恩情。”
“杜伯母,千万不可这般说,杜大人高义,但凡是有血性的都不该让他白白为了这万千百姓送了自己的性命。”
“这世道还是有公义的!”
春熙和杜老爷也过来同沈钰珠见礼。
沈钰珠亲自点了香烛走到了杜子腾的面前刚要跪下来,却被一边的春熙扶着。
“嫂嫂有了身孕,地上凉,嫂嫂的心意,子腾他一定会领。”
沈钰珠点了点头,确实现在身子笨拙了,跪在了冰冷的坟头对腹中的胎儿也不好。
她还是弯腰屈膝将香烛亲自插在了杜子腾的坟头,此番冬季冷冽的寒风吹来,倒像是什么在低声呜咽似的。
祭拜过杜子腾后,沈钰珠同春熙相携着走出了墓地四周种着的松林,来到了马车边。
她看向了面前站着的春熙,虽然更加憔悴了几分,可眼底的那一抹光还在撑着。
沈钰珠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春熙估计早就随着杜子腾而去了。
情深不寿也难以敌得过为母则刚。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沈钰珠之前便得了消息,杜家人准备卖掉京城里的宅子。
春熙晓得瞒不过沈钰珠了,低下头掩饰住了眼底的歉疚。
她抬眸看向了沈钰珠道:“嫂嫂,此生春熙三生有幸能遇到你。”
“只是春熙自私一些,也不能再陪着嫂嫂了。”
沈钰珠心头一痛,春熙和云香是她之前都想留在身边的丫头。
帮她们找个踏实可靠的夫家,赏给她们两个产业,就留在她身边以后做个管事的嬷嬷。
她们的孩子,她会一起给他们请最好的西席,好好教养成人。
没想到春熙会是这样的结局,依着她的性子怕是准备替杜子腾守一辈子的寡,不肯再嫁了。
春熙吸了口气道:“如今子腾已经不在了,京城里也是乱糟糟的,没得三番五次还得拖累嫂嫂你照顾我们母子。”
“我准备变卖了京城里的产业,回横州老家去,到时候将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
“好,”沈钰珠紧紧攥了攥春熙的手,“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且写了信来,我自会帮你。”
春熙缓缓退后一步朝沈钰珠恭恭敬敬福了福。
“主子,我再喊您一声主子吧!”
“此番山高水长,如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面,春熙给主子行礼了!主子保重!”
春熙虽有不舍,可还是咬了咬牙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了沈钰珠的视线,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因为晕开了的泪水,有些模糊了。
“主子,您要不回去歇着吧!”张妈抹着眼角的泪,不敢让沈钰珠在这荒郊野外站的时间太长了。
沈钰珠轻轻摆了摆手道:“还有一个人也得去祭拜一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不碍事的。”
“我们走吧!”
张妈忙应了一声,将沈钰珠扶上了永宁侯府的马车。
马车沿着官道大约又是行了几十里的路,随后朝着一处庄子行去。
庄子是陆家的别庄,庄子修建在了山脚下,顺着山脚往上行大约十一二里的路,就到了一片桃花林。
陆元淳至今没有找到她的尸骨,陆家人便在这里设了衣冠冢,方便陆家亲宗好友来祭拜。
此时日影西斜,日光也没有之前那般的强烈。
沈钰珠走进了桃树林里,刚要让金钏儿拿出准备好的另一份儿香烛纸钱在陆元淳的衣冠冢前祭拜,不想看到坟前早已经在地上瘫坐着一个人。
看着背影便晓得是谁了。
那人身材高大敦厚,整个人盘腿坐在那里,像是在见一个经年未见的老友。
身前整整齐齐摆着各种瓜果米酒,还有陆元淳身前最爱吃的点心,和她喜欢的诗稿。
正是这一次监斩了二皇子赵广的新任大理寺寺卿沈知仪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