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珠紧紧抱着陆婴,陆婴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苦丁茶的香味。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
“母亲,虽然您比我大不了几岁,可也是我娘!”
“我从小就没了娘,从来有体会过有娘的感觉,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小的时候,您不晓得我有多羡慕沈知书和沈知礼。”
“他们有娘可以撒娇,做了错事儿也有娘给他们兜着,因为他们有娘,连着父亲也经常去他们两个的院子里坐坐。”
“我那个时候当真羡慕的要死,晚上就更想娘了。”
沈钰珠声音中带着几分微颤。
她不是无情之人,只是很多东西她不敢表达出来,后来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刚才看着陆婴一桩桩的安顿她,她终于控制不住。
深埋在自己心底的那些奢念顿时爆发了出来。
沈钰珠吸了口气,低声道:“您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羡慕死了他们两个。”
“我有多羡慕他们两个,就有多难过。”
“我实在是熬不住这份儿痛苦,就去娘亲住过的院子里,甚至躺在我娘亲病死的那张软榻上。”
“人人都说死过人闹鬼的屋子,我却觉得甘之如饴。”
“我就躺在那里,觉得那一瞬间我也是有娘的人了!”
陆婴一阵惊痛,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丫头居然会将这样的痛处藏得如此之深。
她顿时一颗心也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随后叹了口气,轻轻拍着沈钰珠瘦弱的背。
沈钰珠松开了陆婴,眼角泪意朦胧。
她狠狠吸了口气道:“母亲,自从您进了沈府后。”
“我终于觉得我不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了,我有了娘,有了疼爱我的大哥!”
“真的……真的谢谢您!”
沈钰珠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她细细端看着面前这个善良女子的脸,这一次进京,前路迷茫,杀机重重。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京城全身而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此番怕是最后的诀别了。
沈钰珠缓缓起身站在了陆婴的面前,看着她笑道:“母亲,您对女儿的好,女儿都记着呢!”
“女儿给娘亲磕个头吧!”
沈钰珠缓缓退后一步,冲陆婴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陆婴忙将她扶了起来,再也压不住心头的那一抹酸楚。
这些日子,为了这丫头,哭着笑着,她膝下无女,早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你这丫头!怎的这般不听话!非要去京城里做什么?那地界儿吃人,你倒是让我怎么放心你!”
陆婴边说边哭。
沈钰珠滚到了嗓子眼儿的话硬是没有说出来。
她这一遭去京城,便是不准备活着回来的。
她一定要查出来娘亲的死因,一个人不能就那么平白无故的去了,还留下了那么多的谜团。
沈钰珠上一世活的混混沌沌,不晓得为谁而活。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便是要让她活的明明白白的。
可是娘亲的死因实在是太过扑朔离奇,而且还涉及到京城的达官贵人,甚至是皇族。
她不能将这个秘密分享给太多的人。
这世上知道的越多,死得也就越快。
陆婴真的是个好人,她不能将她也卷进来。
一切杀意腾腾的局,一概不能承受的重,都由着她一个承担罢了。
沈钰珠脑子里突然掠过慕修寒那张邪魅的脸,心头居然稍稍安宁了几分。
再怎么难,不也还有慕修寒这样的合作者,她也不是一个人在抗。
母女两个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说了些体己话儿,外面慕修寒已经准备带着人出发了。
陆婴和沈啸文刚将沈钰珠和慕修寒送出了沈府的二门,却不想正门口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正是从南山书院紧赶慢赶,赶了回来的沈家嫡长子沈知仪。
沈知仪和慕修寒见礼后,眉头狠狠拧成了川字。
他马上要考乡试了,这些日子和他应考之人一样,将自己几乎半封闭了起来。
原本以为自己妹妹钰姐儿能和还有自己好友许茂山成全一段儿佳话,不想却是接二连三的出岔子。
这个丫头也不和他说这些,担心她分神。
如今沈知仪路上连着接了三封信,一封比一封惊险。
先是许茂山的亲娘羞辱他妹妹,接着便是陆家,现在甚至半道儿冒出来一个慕家世子。
沈知仪上上下下冷冷扫视着慕修寒,慕修寒眸色一闪,却是上前一步冲沈知仪抱拳道:“大哥,这边给大哥见礼了。”
沈知仪却专门捡着他腰间的玉佩瞧着,看着玉上雕刻着慕家的族徽,他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
可还是将沈钰珠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疯了不成?”
“而且……”沈知仪扫了一眼一边似乎毫不不在意的慕修寒,“这人听闻风评不好!钰珠,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亦或是被逼迫着嫁给此人,你和哥哥说!哥哥……”
“大哥!”沈钰珠盈盈朝着沈知仪行礼,“哥哥,这是我自己选的路,现在还不能与大哥明说,以后我会将一切都告诉大哥。”
“此去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见,你帮我好好照顾母亲!”
沈知仪定了定,看着自己妹妹那双坚毅的眸子,顿时一种无力感袭来。
妹妹要嫁人,根本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情。
“罢了,我晓得你是个主意正的,这些银子你拿着!”
“大哥,不可!”沈钰珠真的慌了,之前沈知仪已经给了她很多银子了。
毕竟那一次买卖大赚,可现在还要给。
沈钰珠忙抽出了几张银票胡乱拿在手中,其余的说什么也不要。
慕修寒倒也是有耐心,只等沈钰珠和沈家老老小小告别后,这才扶着她上了马车。
黑压压,浩浩荡荡的慕家的卫队,一直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算是离开了云州城。
出了城朝着东南方向缓缓而上,再走几天的时候,就能去京城了。
沈钰珠缓缓放下了帘子,将外面的景象留在了帘子那一头。
她靠着车壁睡了过去,好好歇着,兴许以后安宁的日子还真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