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陆家长公子陆明哲亲自带着几十车的聘礼到了沈家门上。
新姑爷自己亲自下聘,这事儿闻所闻问。
不过除了新姑爷,请来的全福人都是云州城的名门贵妇,甚至连着知州夫人也来了。
如今人人巴结着陆家这位未来的家主,谁还不抓着这个机会?
沿街的百姓看着那满满当当的几十车东西,每一辆车上都缀着蜀绣丝绦,简直是奢侈到了极致。
沈家迎接的也很隆重,将正厅,两个侧厅,甚至连后院的花厅也收拾了出来。
之前沈家倒霉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上门,生怕和沈家有了牵扯。
如今出了这么一桩喜事儿,一个个凑了上来。
本来也就是过聘,请几桌便是了。
不想假托上门帮忙的人太多,尤其是各个家族的女眷们,更是想着法儿的来。
这个说要帮着布置,那个说自己针线好,都说来帮帮忙。
陆婴无法只得又在后花园的空屋收拾出来几间,宴请这些宾客。
这还没到正日子呢,如果到了正日子,指不定多少人来。
沈家不比陆家,门第轻微,院子也不是很大。
陆婴边忙乎,边将自己的侄子骂了百八十遍。
不过看着侄子这般的兴师动众,她突然心头渐渐也不慌了。
毕竟哲儿的姿态摆在那里,便是向所有人宣布,他对沈家大姑娘是认真的,不是随便敷衍的,更不是一时兴起糟践的。
很快聘礼从陆家来的马车里一车车卸了下来,沈老夫人和沈啸文看着眼前的聘礼一阵阵的咋舌。
先是全福小童手中各抱着两只油光水滑的活雁。
然后是满满当当的锦缎盒子,盒子里放着长生草,嘉禾,长命缕、胶、漆、五色丝、合欢铃、九子墨。
裹着七彩缎子的金钱、禄得、香草、凤皇。
黄金打造的舍利兽、鸳鸯鸟、寿福寿、鱼、鹿、乌、九子妇、阳燧。
然后是一盘一盘放在房檐下的银锭子,每个都有二两重。
再就是两大匣子的南珠,红宝石,蓝宝石,绿松石。
晃得人眼睛疼。
沈啸文看着迎面走来,穿着玄金色锦袍,头戴墨玉冠,身材高大的新姑爷陆明哲。
他忙迎了上去,脚下的步子都站不稳了,脚步有些许踉跄。
论家世他远远比不上面前的这位青年,官职更是差的十万八千里。
沈啸文见着陆明哲走来忙要躬身行礼,自称下官。
不想还没有弯下腰,胳膊被一边的陆婴拽住。
陆婴觉得一阵阵的丢脸。
“老爷,今儿您为大,不搞朝堂上的那一套!”
沈啸文这才晕乎乎的站直了身体,却看到面前眉眼俊朗,浑身贵气逼人的陆明哲已经冲他拜了下去。
“哲儿拜见沈伯父!”
陆明哲现在仅仅是下聘还没有正式过礼,这称呼还不能变。
不过那个礼仪已经是女婿对长辈的礼。
“好好好,这这这……不必多礼……”
沈啸文看着面前官级比自己大好几个档次的朝廷翰林大员,对着他这般恭敬行礼。
他整个人都慌得不知所措,还是一边的陆婴帮忙解困,命人收了聘礼,请陆明哲里间叙话。
顿时沈家的前后院子都闹开了去,把酒言欢,气氛热闹,人人都喜笑颜开。
整个沈府被一团喜气包裹着,揽月阁也是如此。
云香等小丫头也为自家大小姐感到高兴。
“哪里有送聘礼姑爷亲自来的?”
“这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宠着咱家大小姐,以后更是将咱家大小姐捧在了掌心中的。”
另一个刚从外面探听消息回来的小丫头比划着手笑道:“你们当真是没瞧见那大雁儿,也不晓得长公子从哪儿弄来的,油光水滑的!”
“哈哈哈……你倒是光看了这个!”
外间小丫头心情不错,气氛也热闹了些。
毕竟都是准备下个月初跟着大小姐去陆府的人,一个个有些激动。
里间沈钰珠穿了一件桃红裙衫,袖口处用银线细细绣着月季花的花样子,在喜庆中多了几分别样的端庄。
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半翻髻,簪了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簪子,衬托着一张端正娇丽的脸,添了几分艳色。
此时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激动之色,人人只看到陆家的富贵,看不到陆家的血腥。
况且她不是真的要在陆家做一辈子少夫人,她终归是要离开的,早与迟罢了。
张妈看着沈钰珠沉静的脸,忙低声道:“我去让那些小丫头们安静些,没得扰了主子。”
沈钰珠抬眸笑看着张妈道:“不必管她们,今儿是个好日子,闹便闹去!”
张妈点了点头,之前藏在心底的话到底还是憋不住说了出来。
“主子,您……当真要嫁到陆家去吗?”
沈钰珠唇角渗出一抹苦涩,垂首看着面前摊开的那些诗词册子。
因为之前过了水,现在上面的字迹都晕染开来,看不清楚了。
她脑海中还回响着大舅母姚氏的话儿。
她的娘亲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见不得别人受苦,即便是做行商,也是心底良善得很。
可就是那样一个善良的女子,却活生生被人害死,还死的这般不明不白。
她的眸色一点点的冷厉了下来,外面小姑娘们的欢笑声袭来。
她不禁苦笑了出来,她已经失去了快乐的资格,一生中只剩下了仇恨。
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恨,而夺走别人的欢笑?
所有的沉痛,她一个人背着就好了。
“张妈,”沈钰珠抬眸看着身边一直尽心尽力服侍她的老奴,苦笑了出来:“人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她随即缓了缓语气笑道:“您就放心吧,长公子待我极好,以后不会吃苦的。”
张妈半信半疑,还说不吃苦。
还没有嫁进去,都伤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主子选的路,她不好说什么。
“主子!主子!!出事儿啦!长公子那边出事儿了!”突然春熙从院子外面冲了进来。
她一直在前院帮忙,顺道帮自家主子打听消息。
外间的丫头们正说的开心,不想春熙来了这么一出子。
沈钰珠忙站了起来,春熙打起了帘子,脸色苍白隐隐带着愤怒。
“怎么了?”沈钰珠眉头一挑,今儿可是陆明哲下聘的日子。
人人都晓得陆明哲的狠辣劲儿,谁不开眼在陆明哲的好日子里给他添堵,不想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