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怔怔地看着芯儿那双月牙般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芯儿将手在他的面前晃了好几回,男子才缓过了神来。
他蹲下了身子笑着看向了芯儿,轻轻将她的小手心合上,柔声道了一句:“伯伯不缺这个钱,这个钱,留着给芯儿买吃的,好不好?”
“这…”
芯儿正犹豫不决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一清的喊声——
“芯儿,快回来!你娘来找你了!!!”
芯儿一听这话,赶紧将碎银两往摊位上一放,拿起银色面具匆匆便朝着一清跑去。
末了,她还不忘对男子道了一句:“谢谢伯伯!”
陈木凉一见芯儿回来了,心中有气,一手便拎住了芯儿的耳朵问道:“你又带着一清去乱晃乱买吃的!以后让你爹不给你钱了,我看看你能嘚瑟多久!”
“疼疼疼…娘,你放开我,放开我!”
芯儿连忙拿着面具往陈木凉面前一摊,咕囔着道了一句:“我今儿只买了冰糖葫芦和这面具…”
陈木凉看到面具的一刻,心中一惊,缓缓皱眉问道:“芯儿,你在哪儿买的面具?”
芯儿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连忙回头指向了方才男子在的角落,踮着脚尖说道:“是那里。”
陈木凉顺着芯儿指的方向望去,却不见摊位的踪迹,也看不到买卖的人。
她有些疑惑地拉着芯儿和一清往哪里走去,却也只看到了一张银色面具似乎随意掉落在了地上。
陈木凉犹豫了片刻捡起了面具,当她仔细看清了以后,终于眼中一惊,目光在人群当中飞掠而过。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她一无所获。
“走吧,回家吧。”
陈木凉有些失落地牵起两个孩子的手,轻道一句。
“娘,你是认识那个戴面具的伯伯吗?”
芯儿见陈木凉的反应很奇怪,不由得问道。
“可能吧…”
陈木凉轻叹一句,然后牵起了两个孩子的手,缓缓朝着温府走去。
“你们两个这般调皮,下次还真不敢带着你们两个出来。还有一清,你娘不是吩咐过你,若是再这般由着芯儿乱晃,定饶不了你的吗?”
陈木凉吓唬着两个孩子说道。
可怜的一清撇了撇嘴,咕囔了一句:“木凉姨你都管不住芯儿,为啥要让我管呀…”
“自然是因为芯儿以后便是你的娘子啊,你的娘子,是不是该你管呀?”
陈木凉尴尬一笑,这般答道。
“芯儿才不要一清为夫君…一清总是笨笨的,一点都不聪明…”
芯儿哼了一声,朝着一清做了个鬼脸。
一清则满脸委屈地说道:“芯儿,我其实不笨的。我的剑术已经是上清境了…而你到现在,连个正儿八经的本事都没有…”
芯儿听罢便急了,她吼着一清说道:“上清境了不起吗?哼——什么时候让我娘亲和你娘亲打一架,你看看谁胜谁负!”
“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和我们不一样啊…”
一清被芯儿胡搅蛮缠得难受,这般说道。
芯儿则是哼了一声,咕囔了一句——“还不是我娘啥都不愿意教我,否则,就算你上清境又如何…”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们这次来江南是去温叔叔家的,你们两个再这般磨人,那我们就不去了。”
陈木凉无奈地拿出了杀手锏,唬着芯儿和一清说道。
芯儿则天真地仰着头看向了陈木凉,坏笑着问道:“娘亲,你这次来温叔叔这儿,有跟爹说过吗?”
“能不说嘛…这不,你爹这会儿八成已经到了温伯伯府上了…”
陈木凉叹了一气,又揪起了芯儿的耳朵说道:“你能不能以后不要问这种问题了?嗯???”
“好了好了,不问了,疼疼疼——”
芯儿连忙避让开了陈木凉,乖乖地闭嘴跟着陈木凉走去。
等到了温府门口之时,果然李倾已经黑着脸站在了府门口等着他们三人。
李倾一见陈木凉,便不爽地问道:“你怎么又带孩子来温府?”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无奈地道了一句:“你又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难道是祭祀温夫人的日子?”
李倾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亏得你能想起来,否则我这清誉全毁了。”
陈木凉似笑非笑地推搡了李倾一下,然后将芯儿和一清推给了李倾,道了一句:“我是管不住你丫头了,你管管。”
李倾则一把抱起了芯儿,另一手也抱过了一清,笑着道了一句:“孩子才多大,就管来管去的,我看就不必了。”
说罢,他扛着两个小人儿便进了温府的大门。
而两个小家伙亦对着陈木凉扯着鬼脸,令陈木凉十分不爽。
无人瞧见,在对面的一家屋檐之上,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默默注视了陈木凉很久很久。
一直等到他看不见陈木凉了,他才轻声道了一句:“果然,是你…好久不见…”
温府的祭祀堂内燃着香和纸,温北寒跪在一旁,依旧是一身白衣。
两个孩子也懂事,被李倾放下后就双双跪在了地上,朝着灵牌拜上了三拜。
温北寒抬眼,看见了李倾和陈木凉,微微一笑,轻道了一句:“江南离盛京太远,二位不必每年都来祭拜。”
“当年若不是温夫人救了我,我早已没命了。这样的恩情,自当是要还的。”
陈木凉亦跪下,将黄纸轻轻放入了火中。
李倾则是牵住了两个孩子,有意离开了这里,带着他们去后院玩了。
温北寒见李倾这般大度,唇旁多了一丝笑意,缓缓道了一句:“看来,这些年,他把你照顾得很好。”
陈木凉缓缓点头,微微一笑,缓道了一句:“他很疼我,处处也让着我。倒是你,也该找个能焐热你的人儿了。”
温北寒摇了摇头,看向了陈木凉,缓声道了一句:“不必了。一个人,一辈子,也挺好的。至少,不用迁就谁,也不用亏待谁。以后老了,烦请你将我料理一下后事。送我一程。”
“这辈子,我也算是活够了。”
陈木凉手中的纸不经意间被吹走,她微微一怔。
良久,她都没能说出话来。
一旁的梨树开得正茂盛,被风吹过,簌簌落了一地的白色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