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江湖司府邸中,徐茂功一脸的愤怒。
他还以为公孙举带他过来是想谈谈李鸿儒。
譬如私下拜托多多照顾一番,又或细心培养,不要养成温室的花苗。
但徐茂功没想到是被拉过来揪底。
他当然很清楚黎雪落是谁。
对方是封刺史的枕边人,这数年以来颇为得宠。
不需要刻意去打探,即便是封刺史随口提及的一些内容,有时也能化成重要情报。
公孙举虽是渤海郡刺史,但只是路过此地。
若是该谈的谈妥,他还需要去其他州郡。
黎雪落之事牵扯到封刺史,又与关西黎家相关,这件事并不好操作。
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或抓到现场,这种事情说不得,也透不得底。
他此时甚至想到了军营落头氏事件完结时听到的声音。
那是术法,也难以让他找到源头。
但在此时,他也多了一丝怀疑。
徐茂功扫了一眼四周。
他很放心李鸿儒和李旦,王大力则是个妙人,不能听的不听,早就搬了一条板凳在外面蹲。
至于李无忌。
他还真不放心这个老头子。
武夫的脑子向来转得少,逻辑简单,喜欢凭借暴力一路平推。
“你莫要冲动,别坏了大事!”
他一脸愤怒的拍完桌子,这才温和的劝阻李无忌。
李无忌看着破碎的小方木桌,他觉得徐茂功才是不能冲动的那位。
诸人不做介绍,他亦只知眼前是大人物,面容在记忆中隐隐有一点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对方是谁。
但对方身上传来了隐隐的压迫力,李无忌不需要试探,也很清楚那是更强的实力。
朝廷中具备这种实力的顶尖武者并不算多。
反正他个个都得罪不起。
徐茂功劝阻之时,他连连点头同意了下来。
谁强谁有理,他听有理之人的话。
“确实需要抓她的现场,否则此事难办”公孙举点头道。
“若是盯梢,这如何能盯梢出来,一旦被她发觉,她便会隐下去”李无忌问道:“那妖女实力虽然不如我,但飞纵跳跃感知都很灵敏。”
“必须要盯梢”徐茂功道:“这事你倒不用担心。”
他看了看李鸿儒。
若是盯梢,望远镜是再好不过的工具。
无须元神去窥视,也难以引得感知怀疑。
只需要找一处合适之地,千米外将望远镜架设好,便能直接看到黎雪落厢房。
对方什么时候有行动都能察觉。
“此事最好引蛇出洞一番,此事等待的时间越长,便越容易出意外”公孙举道。
“引蛇出洞?”
徐茂功看了看公孙举,随即又点了点头。
唯有设套,才会引得对方上勾。
这便需要诱惑了。
对方想要什么,他们便抛出什么。
“为了防止意外,此事只能限于有限人中知晓,若她没问题,也免得以后有人嚼舌根子。”
几人低声相互沟通上一番,徐茂功这才与公孙举并肩走了出去。
“弱鸡真是没人权!”
看着两人离开,李鸿儒这才悻悻说了一句。
“我才倒霉呢,我什么都没听到,凭什么征调我半夜干活呀”王大力囔囔道:“我只是一个雕琢的工匠,不是下人。”
“跟我弟干肯定好”李旦劝解道:“再说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也没法睡啊。”
“我真是痛苦!”
“莫非他是并州的都督徐大人?”
王大力和李旦囔囔时,李无忌也问向了李鸿儒。
待得李鸿儒点点头,他心下顿时一沉。
连徐茂功这等地位,在并州都不能肆意去查,那便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了。
此时的范围有限,涉及的人也有限。
他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但这也是他难于去打击的对象,甚至于冒然招惹会引大祸临身。
李无忌想了想,只得坐下来等待。
王大力则是在另一边修补那条破碎的小方木桌。
李鸿儒闭目之时修炼着什么,李旦则是拿着木刀一招一式的挥。
这是极为奇怪的两兄弟。
一个什么都去修炼,各种尝鲜。
一个死死的修炼同样的套路,彷佛不知疲倦一般。
李鸿儒脑袋极为灵活,也贪多,什么都想着上手练一练。
李旦则有一些头脑僵硬,刀法较死,施展时极为机械,往返的重复着基础刀术内容。
前者开窍过了头,后者则难于开窍。
待得近两小时过后,众人才听得一阵敲门声。
“李司命!”
“周将军!”
敲门的是周飞卫,军区的第一射箭高手,眼力极佳。
他此时背着一个长长的长筒兽皮包。
此番也是周飞卫负责盯梢,李鸿儒负责调整望远镜。
至于李旦、王大力、李无忌三人则是陪衬,为了防止泄密,也为了防止不出意外,必须带在身边。
“我们去‘福客来’,那儿足够高,观测的范围比较广。”
“好!”
一众人顿时随着周飞卫齐齐出了江湖司府邸。
街道上只有淡淡暗黄的灯笼光芒。
此时秋季近乎走到尾声,天色渐渐阴郁,白日较为少见太阳,更无须说晚上的月亮。
晚上并非使用望远镜的好时间段。
但若目标区域挂上一些灯笼,便能看清楚大概的情况。
福客来是并州城的一处大酒楼,此时虽然已经入夜,依旧有着一些欢声笑语,众多人杯觥交错。
“难得周将军光临,快快请上楼。”
最先的门迎是个小二,待得看到周飞卫一身的将官甲胄,顿时便换了接待者。
与众人交谈的是一个穿着暗金色大褂的商贾。
这是福客来的掌柜,也是福客来明面上的掌控人。
军营中少有人在入夜后来酒楼狂欢,他此时还颇为忐忑,担心周飞卫过来找茬。
大酒楼掌柜对各方大人物都有着一定的了解,即便不曾接触,至少也见过一些画像,知晓有些人惹不得。
“我要与几位兄弟把酒言欢赏月,要最好的位置,要通宵,给我来三碟花生,一壶清酒。”
周飞卫脸无情绪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随即便见掌柜连连点头。
“九号楼,三碟花生,一壶清酒。”
掌柜高声叫了一句。
点最好的位置,吃最寒酸的食物。
这当然没问题。
周飞卫都闭着眼睛说是过来赏月了,还要看个通宵,他能怎么办。
这显然并非简简单单喝酒这么简单。
福客来幕后和周飞卫等人背后的人压根没法比。
此时能不出问题,那就需要避免出现问题。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拿一个晚上给周飞卫并无问题。
在周飞卫身后,有着一个年轻人。
对方形象虽然陌生,但他见过对方的画像,知晓这是并州新部门江湖司的司命,一个发布江湖头衔的朝廷机构。
江湖司目前有着诸多的信息不明,有不少江湖人士在默默等待第二位冠名者,也有不少江湖客妄图一搏,争取落个好名声。
在李鸿儒之后,是个形象丑恶又老的刀客,对方一身锦衣之下显然并非常人。
再到后面,那便真是两个常人了,身上的特色并不起眼,看上去像是跟班。
他扫了众人一眼,顿时引路在前,带着众人上了楼。
一些底楼畅饮的江湖客抬起脑袋,又纷纷低了下去。
虽然没什么场地费一说,但顶楼少有开放,向来是预备给了达官贵人。
有地位的人即便是去顶楼吃碟花生米,那都是雅兴。
至于在底层,即便大鱼大肉,那也显得粗狂粗俗。
若是见了其他达官贵人有这种特殊雅兴,少不得要低声议论上数句。
但很少有人会来议论军区的将官。
在并州,徐茂功的麾下管制很严,少有军士作乱,亦难有将官横行。
这可能是有特殊任务,又或军营中呆久了,不懂风情与客套,拉人到顶楼赏乌漆嘛黑的天色。
在不少人看来,便是福客来掌柜也是如此。
见得周飞卫真带着众人进了顶楼包厢,嗑上了花生米,又开了窗在那热聊。
他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