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曼必须死!”
“都曼不能死!”
朝堂中,一桩庆功的献俘大会变成了一场辩论。
坐在王座上,新皇看着支持‘都曼必须死’的人越来越少,心中一片凉凉。
“皇后,你怎么看?”
新皇问向一侧旁听的武皇后。
“陛下,苏将军大胜是一件举国上下都开心的大事!”
武皇后开口回应,没有从正面做回应。
这是沟通出了问题。
若都曼不能杀,这事儿早点说,那也不至于到现在搞得左右为难。
她只觉苏烈没事找事,上朝保什么都曼。
当然,李鸿儒也属于没事找事,居然怂恿新皇搞什么献俘仪式。。
一边是当着边疆军团应下的承诺,一边是洛阳城汹涌的民情。
不论支持哪一方,都会有另外一方失望。
武皇后很怀疑这两人在搞什么事,但她没证据。
偶尔之时,武皇后又怀疑这两人闹掰了,在朝堂上有了分割。
“我听闻昨天似乎有仙庭的人来劫持都曼?”武皇后问道。
“此事需要由洛阳都督张大安禀报!”新皇点头道。
“臣张大安叩见皇上叩见皇后,臣昨夜确实接到奏报,看到数个穿戴金甲和袍子的人劫囚!”
朝臣中,张大安站出,老老实实禀报了自己所知的情况。
“但臣也不确定那些是否是仙庭的人,又是否专门来劫都曼,那些人出手后只是劫走了一匹人变成的马”张大安道:“城门侍郎郭怀提及那马是李台正所做的变化,当下并不清楚仙庭出手劫走了谁!”
仙庭中有哪些人,仙庭人穿戴是什么模样,仙庭众人的名字是什么,这些人又是什么模样,对下界的人而言这是一件较为神秘的事情。
张大安没去过仙庭,往昔也没见过仙人。
他只在道观中间过一些神仙的雕塑。
但道教供奉的大仙有限,只是涉及三清、玉帝等人。
若这些仙神的模样和道观中的模样一致,张大安觉得自己也只能大致确定这些仙神。
至于下面还有什么小仙小神,张大安哪里认识那么多。
反正就是一帮奇奇怪怪的人来劫囚,最终劫了李淳风变化的一匹马飞走了。
事情就是这样,倘若要张大安将事情完全确定下来,张大安觉得自己没法确定。
事情没有定性前,他说话不能太满,免得以后惹麻烦。
“李台正有何看法?”
新皇目光放向了李淳风,这让转移话题的武皇后一口气吁出,只觉避开了左右难于挑出的选择。
“求赦免的是苏将军,要办献俘仪式的王大人,臣觉得更多是看两位大人的意见,而不是在这类难于寻求答案的问题寻找答案”李淳风走出朝列道。
李淳风一个回旋镖打出,也最终打回了两位相关人的手中。
“砍死都曼,放血,祭天”李鸿儒硬邦邦道:“我往昔和李台正学了很久的仪式,肯定能打好这次道场!”
“你能不能给点面子”苏烈怒笑道:“砍死都曼让我很没面子的,我以后怎么统军!”
“这事情好解决,你不能统军,换一个人统军就是了,反正咱们大唐将军多的是”李鸿儒道。
“别呀!”
“王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呀!”
“对对对!”
“你们怎么闹掰了呀!”
“只是举办个仪式,怎么就开始弹劾人了?”
“苏大人立了大功!”
“对,苏大人立大功了,不能说这种话!”
“咱们现在不好找比苏大人更合适的人呀!”
……
李鸿儒一席话落,此前两人的探讨顿时引发了众臣齐齐开口。
看着吵吵闹闹的朝堂,李鸿儒只觉这才像个正常朝堂的模样。
大伙儿就是要这么吵一吵,才能吵出一个结果。
而且许敬宗等人靠着苏烈绑他身上太久了,李鸿儒也不介意松松绑,免得自己成了什么派系幕后者。
这说好听一些是幕后者,说不好听一些就是出事时的怀疑对象,会被人拿来垫背。
在朝廷中,最先砍死的也往往是这些幕后者。
李鸿儒压根不想扯这种事情上身。
“此献俘仪式不仅仅走流程,我听闻将这类人杀死献俘祭祀,可以让我们大唐国获得无上气运,让我朝威慑四方”李鸿儒穿插道。
他的开口让王座上的新皇眼中放光。
气运红红火火才是真的。
这是可以让他感知的裨益。
新皇等待的就是那种感觉。
但新皇只觉眼前的气运不好拿。
李鸿儒说话很难听,但那是事实。
谷焧新皇不可能为了一波气运踏入七品,将朝廷这几年唯一能打胜仗的大将弄到失信。
他眼中的光彩迅速暗淡了下去。
众人踢了很久的皮球,最终将这个皮球踢回了他自身。
向左是错,向右同样是错。
朝臣只能去吵吵闹闹,将诸多事情齐齐摊开讲明,而真正做决定的永远是帝王。
这不简简单单是难于平息洛阳城民愤的问题,也不仅仅是苏烈镇守边疆的威信问题。
这涉及他自身利益,也涉及大唐稳立东土的问题。
新皇很想气运临身加持,但朝廷中如苏烈这种大将太少,由不得他不珍惜。
心中平衡不断被打破,新皇微皱的眉头最终松开。
“朕觉得敬宗所言有理,朕愿意让苏卿保全信义”新皇最终道:“献俘仪式能办就办一下,别伤都曼性命就好。”
“皇上,都曼都不曾见过您的圣颜,如此赦免岂不是太轻易放过他了!”
朝中有人奏章,这让新皇注目扫过。
“上官卿的意思是?”
“微臣昨晚询问过西伐军团一些将士,他们并不知苏将军饶恕都曼的事情,恨不得将都曼五马分尸!”
那红袍官员启奏,又有与众人注目。
“上官仪不知苏烈将军饶恕都曼是真还是假?”上官仪抱掌道:“都曼死掉对苏将军而言,或许此事的影响没那么大,但祭祀对国运确实非常重要!”
“你怀疑我在说假话?”
苏烈微微眯眼。
他背后血缨枪卸了,但腰间的配剑依旧在。
上官仪只是发声,这让他手顿时摸过了腰间的配剑,弥漫的血气从他眼中浮过,顿时让上官仪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苏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挑舌头的文官,办事不利索,找茬一套一套的”苏烈闷声道:“你既是怀疑我,将都曼带上朝堂问一遍就是!”
“那就带都曼上来对质一番便是”上官仪勉强点头道:“若是下官指出有误,下官到时为将军牵马致歉!”
“宣思结铁勒部落俟斤都曼!”
上官仪和苏烈对撞的时间很短。
这也代表了朝廷另外一派支持献俘仪式的声音。
这个派系有徐茂功、上官仪、许圉师、赵仁本等人。
相较于往昔的守旧派系长孙无忌等人,这个派系性情居中,只是在牵涉国事重事上发表看法。
对国家有益事赞同,对国家无损事不做计较。
徐茂功最先开腔支持献俘就是如此。
一场仪式,如同李鸿儒发言,这牵涉到了王朝气运。
这是大唐数年难得的大胜,若损伤较小,上官仪当然要支持弄死都曼祭祀献俘。
他站在朝廷中央,只见大殿外一个穿着破烂盔甲的大胡子壮汉被人扣押强推了进来。
“苏大唐,你放我的,你答应的,放我!”
被西伐军团将士推搡上殿,都曼好一阵大叫,用极为不流畅的大唐语不断笨拙表达。
“大唐王,苏大唐将军放我,你们答应了的!”
“跪下!”
“跪下!”
重重两拳轰出,都曼闷哼一声,随即趴在了地上。
这让李鸿儒微微摸了摸鼻子。
苏烈在征战时没答应都曼什么要求,这是投石车一阵砸,砸到城破后血战一场才擒了都曼。
这其中少不了有大唐将士陨落,也让众将领对都曼痛恨。
若非朝廷中难于相信西伐军的功劳,众将领当场就将都曼直接砍死了。
若是以往的都曼,又或是仙庭的李靖,自然会表现得一脸懵,不知事情怎么有了转向,忽然多了活命的可能。
但在眼下,这确实已经换了人。
上官仪看着断断续续沟通的都曼,只觉往昔询问众将士的事情难言完全准确。
“我投降,他才赢的,我投降,他才赢我的!”
都曼在朝堂上大叫。
二郎真君不懂思结铁勒部落语,只能用极为简短的大唐词语描述,快速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这与此前商议没区别。
当然,若计划失败,也没人可以砍死二郎真君,大抵是二郎真君被揭穿身份后哈哈一笑,随即飞纵走人,让朝廷众臣脸上无光。
在这次涉及多方利益的表达中,李鸿儒最感怀的是看到了新皇相应的气度。
这位年轻的帝王显然与唐皇少有区别,不仅仅心中能容人,也能割舍自身利益。
这与李鸿儒此前所认知的‘人不为己’的帝王心术有截然的不同。
在很多帝王的眼中,王朝只是帝王的私有物,一切都属于帝王,这自然不会有任何损于帝王的事情发生。
而在眼下,新皇明显在割肉。
新皇只是没能力做一些事情,但宅心确实仁厚,并非鸟尽弓藏的狠辣帝王。
若帝王心性宽厚,那就会存在相互合作和共同向上的可能。
大致试探了新皇的心性,李鸿儒吁了一口气,只觉若将来需要新皇到泰山封禅牵引气运,对方定然是很好商量了。
这也会让新皇多一处地仙王朝的稳靠外援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