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一章 郑西大善人(1 / 1)

临近过年,黄水县较之寻常要多一些热闹。

一些农户开始杀猪,也有人购买布料添置新衣,不少小买卖火热了起来。

但相较于往年,今年的黄水县城居民更热衷于另外一件事。

“这郑西大善人真是任存任取任给?”李鸿儒疑道。

“就是啊”谭政挠头道:“我原本想着黄水县多个柜坊也是好事,就将行政公文批了下去,但我现在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郑西。

黄水县人士。

这是在外拼打数年的富商,今年则是回了黄水县。

对方身家不薄,在黄水县连连买了数个大宅,又开了一座酒楼,一个布店,最终向衙门申请开了一个本地的柜坊。

黄水县城的房价不高,远不到长安的水准。

但饶是如此,这些资产也需要百金之多。

这年头谁穷谁富的判断标准很简单,更何况郑西穿着奢华,有大房子,有商铺和酒楼。

谭政也是见得郑西身家不薄,又有资产,才将这道行政公文批下去。

柜坊是专营钱币和贵重物品存放与借贷的机构。

开柜坊不是嘴巴一吐就可以开,而是要有真正的抵押资产,又具备足够的信誉,更需要在当地具备一定的名声。

大伙儿前来存钱,真金白银兑换的只是一张银票。

若是柜坊硬挺,这银票就做得数,可以进行一定的流通和兑换。

若柜坊最终倒闭,这抵押的银票就是一张废纸。

在黄水县,家境富裕者的人数有限,这更无须说将钱财取出来存放到柜坊中。

谭政想着批就批了,郑西再怎么倒腾也有限。

但只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对方经营的规模就超出了谭政的估算,谭政感觉柜坊面临着极高的风险。

“正常的柜坊存钱都需要缴纳保管金和安全金,存放的时间越长,钱财便会越少”谭政道。

“是这样”李鸿儒点头。

“但郑西的柜坊不仅不收钱,还给钱,存一百铜一月可多得一铜,一年则是十二铜,这简直和放低利贷没区别,正常而言应该是柜坊给人放贷才是正常的经营!”

“说的是!”

“他以咱们黄水县为起点,又去华阴县做了申请,那边县令看咱们这边审核过关,也给郑西批了,我担心这种模式可能会不断扩张下去,到时郑西兑不出钱财怎么办。”

若柜坊是一种健康的运转方式,谭政并不会担忧。

但他感觉郑西运转柜坊的方式不正常。

这不仅仅是郑西柜坊能不能继续运转下去的问题,更是开始步步影响着黄水县的民生。

“现在老百姓可积极了,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钱财,齐齐送到了柜坊中保管”谭政吐槽道:“人人都称他做大善人。”

平常一个个藏着掖着节省着,连布都舍不得扯一匹,谭政也不知道这些普通百姓哪来的钱财。

反正只是一两个月的时间,黄水县老百姓忽然间就奔小康了,个个手中都有余钱。

倘若是不断花销,钱财会让市场运转更繁荣,但若是齐齐存起来,市场便陷入寂灭。

现在大伙儿都有钱,但就是不买东西,更愿意存放到柜坊去生钱。

一百个铜板生的钱财不算多,但一百金一个月就能多一金,一年就是十二金。

这让李鸿儒都不免有些小动心。

若是郑西能接单,他都想存上一大笔。

五千金的存放一年就是六百金,十年翻番,若是利滚利则更是疯狂。

李鸿儒盘算了一番亦是回过神来。

“这确实很不对劲!”

十年的利息超出了存放的本金,这更胜他在长安城投资的房产收益。

排除一些倒买倒卖的投机倒把商人获利模式,投资房产算是获利极为丰厚的行为。

魏王有所求,李鸿儒那套宅子才换了一个双倍的收益,郑西哪能有这种机遇。

不是李鸿儒看扁其他人,而是彼此层次不同,信息获取的方式不对等,机遇也不同,其他人很难复制这种投资行为。

即便是投机倒把商业行为,获取翻倍的厚利行为也很少,并非普遍现象。

也就是说,这种钱生钱的模式不可能正常化,难于去支持郑西柜坊的运转。

而黄水县经济程度一般,也难于支撑郑西放更高利息的高利贷。

“郑西的柜坊必垮!”

李鸿儒盘算了一番,这才抬起头。

“大人说的是!”

谭政只是感觉不对劲,而李鸿儒已经逐字分析了这种商业行为的后续,甚至已经清楚知晓了对方必然走向衰灭。

“他这种商业模式必须扩张,大量的扩张,利用钱补钱才能支撑下去”李鸿儒道。

“也就是说,他现在很可能没出一个铜板,都是拿老百姓的钱在支付给予老百姓的利?”谭政问道。

“就是如此,他只是垫了前期的底,现在则是拿别人的本金支付利息”李鸿儒点头道:“否则他也不会提前将触手伸到华阴县去!”

郑西无疑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相较于一般柜坊收费和放贷运转的模式,郑西是给予好处让人不断存钱。

这种模式和释家教派卖赎罪券是一个道理,同样是将钱财换成纸券,只是郑西没做得像释家那般彻底,而是采用了不断的拖延,也采用了大范围的给予好处诱导,更是让普通百姓都参与了进来。

“这小城中何时来了这种角色!”

当民智被利益诱导,头脑会陷入疯狂,只会相信眼前的利益,而不会听从劝导。

郑西现在给予的是实实在在的钱。

不管郑西拆东墙补西墙,还是需要从自己财富中取一些余钱出来,老百姓拿到了较之存放前更多的钱财。

阻人发财等于谋财害命。

对方此时绑架了一个庞大的群体,李鸿儒没法将存钱的老百姓劝说回家,便是风险提示都难于开口。

这是执政者难于去解决的问题。

西番哈蜜国的城主只能同流合污,甚至于在其中推波助澜。

李鸿儒没想到过了数月的悠闲日子,还会遭遇这种糟心事。

这还好谭政还有一定的敏锐,发觉了事情不对劲前来通报他。

若是等到木已成舟,黄水县中只怕是一片哀嚎,县衙门会被喊冤者踏破。

李鸿儒自然不会如西番哈蜜国的城主一般,还去给对方站台,在其中取一杯羹。

但这确实是一桩麻烦事。

或许是明年,又或后年,三五年后,甚至八年十年,郑西这颗雷才会引爆。

李鸿儒此时悠闲在县衙中,甚至于可以在年后数月安然离任,但雷引爆时,也是他倒霉的那一刻。

诸多事情会牵扯涉案人,也会溯源到最初追究责任人。

这毫无疑问会牵扯到自己。

“去看看!”

李鸿儒将承影剑收归于鞘,亦是将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番,这才坐着轿子跟随谭政出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