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河中,刘彦珺投下一艘木雕做成的小船。
那船迎风便涨,待得长到一丈有余,刘彦珺这才邀请李鸿儒上船。
船底生出四枚船桨不断划动,开始飞速移动起来。
李鸿儒常年天上飞地上跑,在水上跑的经历不算太多。
与张仲坚出海探索地仙界秘境是他较为深刻的记忆。
相较于张仲坚当时征召的大船,坐这种小船又有一番味道。
更为主要则是这艘船的快。
在刘彦珺法力的催动中,这艘船宛如水中飞速奔行的游鱼。
“此时是戌时,待得子时正,咱们应该就到茅山了!”
刘彦珺双手结印坐在船头,一脸的淡然之色。
大概是常年架着这艘法船行驶,刘彦珺不仅对水路极为熟悉,更是能准确知晓行程所需的时间。
这让李鸿儒不由有些惊叹。
即便是他化成金雕飞纵也只是这种速度。
而这种法船还能载人载货。
在船后舱中放置着刘彦珺购置的各类书籍和材料。
夜晚行船,河道两岸一片黑,只有法船上一盏小灯闪亮。
李鸿儒吹了一会儿风,又瞪大眼睛看了一会模糊不清的风景,见得刘彦珺要认真操纵法船,他只得寻了个角落。
太子提及要写一册书,李鸿儒觉得抄一抄写一写,在这船上就能大致整理完成。
他记忆力远不如张仲坚,但耐不住被张仲坚驱使,将新罗、百济等国的地理志重写了一遍。
这稿子如今还丢在他小乾坤袋中。
李鸿儒询问了刘彦珺,在船舱中找一本新的册子,又在上方工工整整写上《异地行记》四个字作为书目。
“朝廷能人辈出,道家稀稀疏疏收几个人如何能抗衡!”
见得李鸿儒在那儿奋笔疾书,又瞅了几眼的内容,刘彦珺清秀的脸孔上不由有着一丝黯然。
朝廷和道家在人才上储备的量级完全不一样。
在朝廷中随意取一个五品的官员出来便能去著书成册,这在道家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便是刘彦珺自己也只是不断修正典籍,难于开拓创新。
“若非有仙庭撑着,我们道家只怕是差不多消亡了吧!”
仙庭是一些人的梦想之地,但也是一些人的噩梦之处。
道家派系中不乏争议。
有人铁了心要羽化飞升,成就道果便去修炼羽化术。
也有人隐约猜测到了一些情况,对羽化登仙深恶痛绝。
但开创道家的老君在仙庭中,这位祖师爷是个难于饶过去的事情。
无数道家人不断修行,盼着能到这位祖师爷坐下闻道长生。
羽化者虽多,但回来者几乎趋无。
仙庭仿若一张巨口,只进不出,偶尔才有一些道家祖师在下界显个灵。
这让道家的传承断断续续,也勉强挺到了近代。
刘彦珺思绪一时有着飘飞,待得木船有些摇晃才回神过来,不断操纵木船向前。
“抄书真是简单!”
李鸿儒感慨一声,落笔写字如飞。
一本厚厚的册子写完,又开始落笔第二本。
待得他下笔第五本誊写吐蕃诸事时,只听刘彦珺喝了一声,木船稳稳当当的停顿了下来。
“到了吗?”
李鸿儒从船舱中探出脑袋。
“到了!”
刘彦珺脸色难看的回应了一声,随即又跳落下了船。
待得刘彦珺再朝着岸边喊了几声‘官爷’,李鸿儒这才发现河岸边缘有上百支火把照明。
大量的火把将河岸照得通明。
这些火把更是沿着河岸一路向上,蜿蜒进入一处山中。
诸多持火把者披着黑色的长袍,又背着长弓,腰间悬挂着长剑。
见得黑袍标记的‘玄甲’二字,李鸿儒顿时清楚了这些人的来路。
“宗正寺查到上清派这儿了?”
李鸿儒只觉吸了口冷气。
李淳风好歹还在钦天监挂名,李鸿儒没想到上清派也没能避免。
宗正寺运转数年,打击力度实在太凶狠了,超出了他此前的想象。
这是要将道家这帮牛鬼蛇神齐齐敲打一遍,该赶下山的就赶下山,该就地解散的就解散,该做替换的就做替换。
相较于他们在国外杀敌,宗正寺在国内肃清着诸多残留。
李鸿儒不能说这种行为不好,但他不免也觉得宗正寺行事太彻底了一些。
瞅刘彦珺的样子,这似乎也是出乎预料。
刘彦珺再神通广大,也没可能卡点拉他过来挡枪。
再说了,李鸿儒觉得自己也没挡枪的能耐。
就眼前这帮玄甲军的模样,他一个也不认识,更无须说彼此的对话。
“宗正寺核查上清派,尔等若是与上清派没有关联就速速离去!”
呵斥出声的玄甲军还颇为讲道理,但他碰到的是上清派的掌教。
刘彦珺作为上清派掌教声名不显,极为低调。
到如今查上清派了,那位玄甲军成员还没认出刘彦珺。
“你?刘彦珺?上清派掌教?有没有搞错,不是说刘彦珺是个男人吗?”
待得刘彦珺叙说清楚自己身份,这让呵斥出声的玄甲军有些懵。
但难得有人跑上门来说自己是上清派的掌教。
见得刘彦珺没有动用术法,他叫来了两人,客客气气请刘彦珺上山接受查询。
“你又是哪儿来了?也是上清派的人?”
见得李鸿儒从法船中跳出,李鸿儒不免也被当成了同伙。
“我不是上清派的,我是太子中舍人李鸿儒!”
李鸿儒想想自己的名头,觉得当前就是这个名头最响亮了。
崇文馆学士在玄甲军中压根不好使。
至于黄水县令,李鸿儒自己此前都不知道黄水县在哪儿,哪有军士会知识渊博到熟知这种官员是谁和谁。
他通报了自己的大名,又亮出了官员的令牌,顿时让玄甲军同样客客气气请下了船。
“李大人,您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他们这些人底细很不干净……”
负责这处地方的似乎属于某个小队长,他低声叮嘱了两句,随即听得远处一阵号角声传来。
这让他顿时将长剑拔出。
“上清派茅山宗窝藏了大量游方野道,那些人果然心怀不轨,无视朝廷法纪法规!”
这个小队长开口的叙说让李鸿儒清楚了事情,也让刘彦珺一脸的苦色。
便是她都没想到,自己躲来躲去,其他道家门派却跑到上清派来了。
这大概是想请上清派主持公道。
往昔没少被一些道家门派骂成‘朝廷走狗’,如今听闻诸多道家同门前来求助,刘彦珺也不知此时是悲还是哀。
上清派自身难保,哪能主持公道。
能想的办法已经用尽,在朝廷的上清派已经难有多少支撑道家的可能。
“或许只有完全融入到儒家中,我们才可能有一线延续生机的可能了!”
释家和道家往往自成一片小天地,甚至各大门派不乏有各自的私刑等,并不需要去恪守朝廷的法律。
上清派往昔也没少做这种事情。
譬如和天师教互殴,又譬如追杀一些泄密者,又或私下斗法,处置教中诋毁教派者等。
在这其中不乏有人死亡。
但这种死亡只能归结于江湖事件,不会有律法主管。
江湖司不断约束和管辖着江湖人,宗正寺也会不断强化道家和释家的管理。
相较于四处游走的江湖人,有地盘的释家和道家管理起来方便多了。
刘彦珺望向茅山之上,只听山上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空中又有身影不断飞纵。
这让她一时心急如焚,匆匆往茅山方向的脚步都快了数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