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三号监,注定不会是安静的一晚,突如其来的动静如同暴动一般。
就连隔壁监的人也都被吵醒了,纷纷冲到监舍的铁门前看热闹,议论纷纷的。
“三号监最近没听到说有什么往外冒头的人啊?打的这么狠!”
“就是,这他妈的多大仇啊?这么多人围着打?”
同样。
也有人发现了端倪:“啧啧...奇了怪了,这么大动静,狱警管都不管的?”
“嘭嘭嘭...”
宋子杰拿着警棍在铁门上用力的敲击着,斜眼看着看热闹的监舍:“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想起来跑圈啊!”
众人一哄而散。
有眼力见的人算是清楚了:这三号监根本就不是在处理内部矛盾,这是在帮差佬处理矛盾呐。
宋子杰靠着三号监的铁门,摸出香烟来点上了一根,冷眼看着被人群围在里面拳打脚踢的阿金,不屑撇嘴。
监舍里。
阿金躺在地上,起初还能双手抱着头保护重要部位,但是随着雨点般的拳头打在身上,连护都护不住了。
拳打脚踢就算了。
还不停的有人拿磨的尖锐的牙刷扎人,大腿上留下了一个一个的孔洞,鲜血直流。
“都让开!”
傻标大吼一声,把人群驱散开来,蹲在阿金的面前,伸手卡着他满是鲜血的下巴:
“衰佬,现在有没有想起点什么事情来?”
“咳..嗬...”
阿金得以喘息,气管里发出喘息声,他抬起肿胀的眼皮子看着傻标:
“呸,你们都是一群狗,给钟文泽当狗就这么舒服?”
他如何不知道。
自己现在的遭遇肯定都是钟文泽安排的。
钟文泽逮到自己以后,连审讯都没有,直接就违规操作送到监狱来了。
他要借监狱这群人的手收拾自己啊。
“所以呢?”
傻标冷笑一声,开门见山:“你咬死也不说话咯?”
“有本事就弄死我!”
阿金棱着眼珠子,无比傲气的盯着傻标:“告诉钟文泽,要么弄死我,弄不死我,我弄死他!”
“啧啧...你挺有派啊?”
傻标咋舌感叹一声,歪头看向身边盲蛇、潮州佬、大圈龙等三人:“这小子不说,咱们怎么交差啊?”
今晚的这一切确实就是钟文泽安排的。
钟文泽特地来这里找过他们,单独把他们四个人拉出去说话。
钟文泽与傻标他们四个人也算是“老交情”了。
在他还是卧底的时候,他们四个还借助着钟文泽跟渣哥他们做卖粉的生意呢。
双方有恩也有怨。
钟文泽的目的也很简单:帮我把阿金收拾了,不说你们减刑的事,但以后你们在监狱的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多了。
另外。
每人五十条香烟打底。
香烟在监舍里可是硬通货。
所以。
他们四个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不就是收拾个人么。
“扑街啊!”
盲蛇皱了皱眉头,手指摩挲着下巴:“这痴线不肯招,咱们怎么办呐?香烟啊。”
钟文泽给的硬性条件就是人别给我弄死了。
“来人!”
大圈龙喊了一声,招呼小弟上去把阿金有枪伤的右手按住,把外面包扎的纱布扯掉,露出里面刚刚缝合好的伤口来。
别看大圈龙看上去肥肥胖胖的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但是做起事来狠毒的很。
他左脚踩住阿金右手手臂,左手拿着牙刷在阿金手掌上的两处枪伤上开始刷了起来。
原本才被缝合的伤口崩裂,线头跟新鲜的息肉黏合在一起,场面一度血腥。
“啊...”
阿金的惨叫响彻在监舍里,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变得煞白。
“盐!”
大圈龙一伸手。
旁边在伙房做工的小弟立刻递上来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他们私带出来的细盐。
纤细的晶体撒在阿金手掌上的伤口上。
“啊...”
阿金张嘴痛喊,却被人捂住了嘴巴,眼珠子充血大瞪着,汗如雨下。
撕心裂肺的痛席卷而来,险些昏厥过去。
这一刻。
没得感情的杀手阿金,在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后,陷入无尽的痛苦。
他怕了。
“我...”
阿金声音虚弱,手掌不停在空中扑腾:“我要见钟文泽!”
“草!”
大圈龙骂了一句,踹了阿金一脚这才把他给松开:“早他妈的说话不就没事了,贱骨头,非得挨顿打才行。”
宋子杰就在门口等着呢,当即让狱警把门打开,叫来医护人员把里面浑身是血的阿金拖了出来,下去治疗去了。
“宋Sir!”
大圈龙肥胖的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来:“别忘记跟泽哥说香烟的事情啊。”
“香烟早上给你们送来,另外再给你们每个人账户上存了五万块,权当感谢了。”
宋子杰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放心好了,泽哥是那种差事的人么?”
“卧槽!”
四人顿时眉开眼笑,原地一个立正对宋子杰敬了个礼:“泽哥威武霸气,宋Sir慢走!”
他们虽然跟钟文泽有过节,被抓进监一定程度上也是被钟文泽坑了一道。
但现在嘛。
钟文泽又是给烟又是额外送钱的,让他们对钟文泽的印象好了那么一丢丢。
当然了。
也是仅此而已。
该恨钟文泽还是得恨。
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钟文泽办的那是没毛病。
第六天。
清晨。
西贡警署。
审讯室。
阿金无精打采的坐在审讯室里,整个人精神萎靡,眼珠子充斥着血丝,嘴唇泛白,再无被抓前的一半精神。
昨晚宋子杰把他带出监舍以后,把人送到了医院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由于钟文泽特地有提前嘱咐,所以盲蛇这群人在下手的时候也是格外注意。
别看着浑身血淋淋的,但下手都是有分寸的,尖锐的牙签扎的那都是大腿跟屁股部位。
这个地方的肉很多,而且也没有重要器官,随便扎扎嘛也不会把阿金弄死。
但疼那是实打实的疼啊。
门开。
钟文泽吭着菠萝油走了进来,右手端着一杯咖啡放在了桌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早啊,你食早餐没有?”
阿金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鼓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钟文泽。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
再有一天。
钟文泽破不了亚洲银行的劫案,他就得滚蛋。
昨天晚上。
阿金特地也再次好好的复盘了自己的口供来,重新准备了一套需要时间去调查验证的口供,准备先透露出一个虚假的消息拖延时间。
拖延到七天结束,事情也就算结束了。
钟文泽下台。
侯警司把案子接管过去,自己再慢慢运作。
只不过。
钟文泽却并没有跟他说话,只是专心致志的吃着菠萝包喝着咖啡,吃的津津有味。
这让阿金有点不习惯了。
看上去。
钟文泽信步游庭?他一点都不着急的?正常来说,都快没时间了,还不快点审讯自己?
得有四五分钟。
钟文泽慢悠悠的把菠萝包吃完,扯过纸巾擦了擦嘴,小口的抿了口咖啡,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
阿金冷冷的看着他。
“阿金。”
钟文泽终于开口了:“你猜猜,我前天晚上、昨天一天时间都去哪里了?”
阿金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钟文泽开口跟自己说这个,不应该说案子么:“你去哪里了关我什么事!”
“我连夜去了趟大陆,粤省。”
钟文泽龇牙笑了起来:“粤省潮州,这个地方你应该非常熟悉吧?”
阿金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钟文泽没有说话了。
“来人。”
钟文泽打了个响指。
门外。
宋子杰跟阿祖两人拿进来一台摄像机摆在了阿金的面前,捣鼓了一番后放好。
“我去找了个人。”
钟文泽伸手一指摄像机,阿祖点开了视频播放:“准确来说,我去找了你老母。”
摄像机屏幕上,阿金的老母出现在了屏幕画面中。
“草你妈!”
阿金看到屏幕上的画面以后,整个人瞬间就激动了起来,咆哮一声就要从凳子上站起来,被阿祖又按了回去,死死的压住。
“钟文泽!”
阿金棱着眼珠子,充血的眼睛通红:“你他妈的要是个爷们,你就跟我面对面,动我家人?老子要你的命!”
“呵呵。”
钟文泽龇牙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摊了摊手,继续说到:“你是粤省潮州人,早些年来到了港岛。”
“在机缘巧合之下,你当了差,跟在了侯警司身后混,原本你是想着把家人接过来的。”
“但是时间一长,你发现侯警司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干净,原本踌躇满志的你,在跟着侯警司越干越久,知道的脏东西也越来越多,你也就放弃了把家人接过来的打算。”
钟文泽依照自己找到的资料,半猜半推的继续往下说:“你很想把你老母接过来享福,但是你怕迟早会出事,所以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但是你每个月都给你老母打钱,数额还挺多的,你家里也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你很爱她。”
“钟文泽!”
阿金被阿祖压制的动弹不得,只得坐在座位上咆哮着嘶吼:
“你他妈的狗东西,你有本事冲我来!”
无疑。
钟文泽说的这些都对。
“切。”
钟文泽不屑撇嘴,淡淡道:
“你看你这个人这么大敌意,我一个大男人去动她一个老人干嘛,我只是过去看看她。”
“我跟她说了,我是你的朋友,奉命回去探望她而已。”
摄像机画面中。
阿金的老母对着摄像头开始说话了:
“小金啊,老妈的身体感觉没有以前好了,年纪上来了,身体不如意肯定是正常的,但是呢,好在有邻里帮忙照顾我,有什么事情他们也愿意关照我。”
“唉,算下来,你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回来看过我了,也不知道你在港岛那里过的怎么样了。”
“老妈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你在港岛混的那么好,当警察好威风的,我非常的知足。”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现在都已经快四十了,怎么还不找个老婆呢。”
“我知道港岛那边开销大,你以前给我的钱我也全部都积攒下来了,都给你留着的呢,就等你讨老婆的时候全部都拿出来给你。”
“你以后不要给我打那么多钱了,你自己留着攒着,找个靠谱的女人,合适就结婚,你也老大不小了。”
画面中。
老人家对着摄像头,喃喃自语,没有任何的条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把想跟儿子说的话细细说来。
“你的这两个朋友也很好,过来看老妈买了好多包装高档的名贵补品,他们还给了我一万块钱,说是朋友之间的心意。”
说到这里。
她擦了擦自己满是皱纹的眼角,泪眼婆娑:“你交了好朋友啊,对我老人家很关照,老妈非常开心。”
“但是我要他们的钱干什么啊,我老人家一个拿钱干什么,我有吃有喝就行了,你们年轻人要用钱的地方才多。”
她眼中含着泪花,边哭边笑:“老妈的腰不好老毛病了你也知道,小钟他给我在港岛带来了药,帮我擦药按摩,效果真的很好,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记得给老妈再带一点。”
“他们说你忙,最近在处理一个案子,没时间回来看我,委托他们代劳,我已经知道了。”
“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发展,早点带个老婆回来看妈,还有你的这两个朋友,真的非常好,过来看我给我带东西给我钱,还帮我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非常贴心。”
“妈很开心你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我要留他们吃饭他们说急没时间,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记得叫上他们,到时候妈再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好好感谢他们。”
“你在那里照顾好自己。”
画面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
审讯室里一下子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阿金表情呆滞的坐在凳子上,目光怔怔的看着面前摄像机的画面,久久没有说话。
“你老妈身体还不错。”
钟文泽舔了舔嘴唇,看着阿金说到:“她老人家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但年纪大了,确实也需要人留在身边照顾。”
说到这里。
钟文泽掐着手指计算到:“她二十岁就生下了你,现在不过六十左右,坐几年监出来,你还能照顾她很久。”
“每个人只有一个老妈,给她养老送终还是坐监到死,怎么选,你看着办吧。”
说完。
钟文泽便不再多说什么,摸过香烟点上,眯眼抽了起来。
阿金也不说话,目光就这么看着钟文泽。
“给我来根香烟。”
钟文泽绕过去帮他点上了,两人就这么面对着面抽烟。
好一会。
阿金用手指将烟头捻灭:“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