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抠上坟这事来的极为蹊跷,方觉就有些怀疑,这刘老抠忽然转性子了,会不会是受到了自己那副背影图的影响?
莫非自己乃是天命之子,画道天才,第一次作画,就出了一副上品,乃至极品?!
当天就兴冲冲的带着画,去给白浩品鉴。
白浩认真看了许久,最后说,这画神韵颇佳,可以算的上很不错的凡品,贤弟仅仅动用了狼毫笔,纸墨还是普通的,就能一撮而就,画出这等品相的画,极为难得,便是我来画,也不会更好。
但是,距离上品还有些差距。
至于极品,那更是无稽之谈。
听他这么说,方觉反而放心了,觉得踏实不少,
否则第一次作画,就画出极品神品,这个金手指那也未免开得太夸张了一点。
这是题外话,言归正传。
刘老抠上坟本就是一件奇闻,
更奇的,还在后头!
那日,上坟,元宝、纸扎之类的,在坟头就烧了,
剩下的香烛、供品之类的,没法烧,放在了坟前供奉逝者。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所有的供品、香烛,全部消失不见!
这就有意思了!
郭东是小县,不算富裕,甚至可以说是偏穷,可是民风却十分淳朴,加之有了白浩这个‘仁心多余厉气’的一县之长,上行下效,风气很好,
不至于夜不闭户,但为非作歹、偷盗抢劫的案子极少。
当初女尸案,白浩大张旗鼓,把全县的差役都调来了,几日之内便破了案,主要是因为他有责任心,
但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常年没有大案子,他这个县令未免有些冷冷清清,英雄无用武之地,寂寞的狠,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命大案,激动起来。
而且,这年头人还是很迷信的,非常相信神鬼因果报应一说,绝大部分老百姓,再穷再难,也不会、不敢打死人的主意。
再退一步说,真要偷,那也是盗墓,偷有钱人的陪葬换钱,
刘老抠给老娘上供的那些东西,偷了有什么价值?
瓜果供品也就罢了,好歹还能吃,人真饿极了,什么都能做出来,不要说给死人上供的瓜果,只怕就是死人,也能下的去嘴。
可怎么连坟头的蜡烛都偷了?
说起来,蜡烛是牛油做的,可是,牛油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还加了不少有毒的元素,
上坟用的蜡烛,牛油更少,吃这个,那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至于说,偷回家点,那更不可能。
穷人晚上睡得早,不点蜡,富人嘛……谁他娘的能无耻到偷死人的蜡烛回家点?
有人就怀疑了,是不是刘老抠本性发作?
上完坟后觉得心疼,半夜偷偷过去把没燃尽的蜡烛拿回家用了?
依照着刘老抠那德行,说不准真能干出这样的事!
没想到,当天,刘老抠就主动报了官,请县尊白老爷给他主持公道。
这还不算完,
以前一般人上坟,祭奠完了也就完了,没人回头再去看那些蜡烛头、不新鲜的果品还在不在,
刘老抠这个事出了之后,有些人就留了个心眼,回头去自家先人坟地上看。
不看还好,一看,彻底惊住:这段时间,好像所有去上坟的蜡烛供品,全部被人偷了,没有一家幸免于难!
全县百姓顿时哗然,拥到了县衙,向县令白浩请愿破案抓贼。
白浩也是雷霆大怒,气得不行!
怎么说呢,如果是一般的歹人作案,杀人越货,虽然不幸,但只能要破案,谁都没法说什么。
再太平的盛世,再贤德的父母官,都不敢保证治下就一定没个把坏人。
可是,偷供奉死人的蜡烛、供品,这说明什么?
说明当地的风气坏了!
一县的风气坏了,父母官必然没有尽职尽责,没能起到教化人心、导人向善的职责;
一国的风气坏了,说明整个朝廷都有问题,接下来说不准便有大泽金田之乱。
白浩是个求真讲仁的读书人,骨子里还有些天真烂漫,把仁义名声这几个字,看得比命还重,治理郭东县,更是竭尽全力,哪受得这个?
这是直接给他脑袋上扣屎盆子!
“子明,你说说可恶不可恶!”
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案上的纸都震得飘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练过铁砂掌。
方觉笑呵呵的为白浩斟了一杯茶:“沛然兄息怒!先尝尝我这雀舌,虽不是什么好茶,水却是山里泉水,我费了老大力气挑回来的,甘甜清凉,最能静心祛火。”
“多谢贤弟。”
白浩接过茶,随便抿了一口,一肚子心事,也尝不出个好坏所以然来,重重放下杯子,接着怒道:“我已派人暗中围住了白毛姥姥庙,只要那小贼敢再次露头,必然擒拿之!”
刘老抠老娘坟地那一片,是县里的公坟地,本地人去世,大多埋在那一片,当地俗称叫做‘白毛姥姥庙’。
多据说年之前,有个乞丐经过此处,又累又饿,就睡在了坟地之中,
睡到半夜,就觉得有人在推他,
醒来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还带着几个青衣丫鬟,说是来给亡夫上坟扫墓的,
老太太见这个乞丐可怜,便从供品中,取了几个饼子果子与那乞丐吃了,还把乞丐请回她家大宅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乞丐睁眼一看,哪有什么大宅,自己就睡在一个坟头上,
周围还有些带着血、沾着皮毛的骨头,也不晓得是人骨还是兽骨,有些甚至都腐败发臭。
乞丐顿时一阵作呕,吓得屁滚尿流,仓皇逃走!
这个故事越传越玄乎,后来也不断有人说,在坟地见过白发老太太,
于是当时的县令,便在坟地边修了一座小庙,称之为白毛姥姥庙,希望白毛姥姥能够保佑坟地安宁,不扰先人安宁,
久而久之,白毛姥姥庙,就成了县里公坟的代称,
白浩说派人暗中围住了白毛姥姥庙,其实就是派人暗中盯住了那片坟地,想等贼再次来行窃的时候,抓个现行。
“只是我实在不懂,为何要偷香烛供品?若说供品还能勉强果腹,香烛能做什么,供奉先人的牛油蜡烛又不能吃,点起来味道和烟雾还大,总不成偷回去给自己先人上供?”
白浩不解的嘀咕说。
方觉心里不以为然,供品香烛都已然偷了,事又闹得这么大,那贼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哪里还会再回来。
沉吟片刻,朝坟地方向看了眼,压低声音:“沛然兄,白毛姥姥庙早些年香火鼎盛,这几年,没什么人去祭拜了,渐渐荒废了下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位白毛姥姥吃不饱,穿不暖,出手收了香烛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