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远香近臭(1 / 1)

或许是眼泪早就在绝望的时候流光了,现在心里即便是再难过,沈夏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她的眼神很沧桑,表情却很麻木淡然。

陈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一行人到了正堂。

陆烟儿安排下人准备甜点和瓜果,“你们路上奔波劳累,肯定没怎么吃好,先吃点甜点垫肚子,吃点瓜果解渴,厨房正在准备午膳。”

罗闭月看他们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便很识趣地找个借口退了出去。

陈氏给沈夏递了一块哈密瓜,“这是老三和三媳妇在行脚商那里买的,味道好极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尝过,吃点儿解解渴吧。”

沈夏摇了摇头,“我不渴。”

陈氏并不放弃,“不渴也可以吃,真的很好吃,我的话你还不信,难不成我会骗你?还是你嫌弃我们这里的吃食不干净,太廉价,配不上你大户人家少奶奶的身份?”

她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刺。

沈老汉却没有在这时插嘴帮二女儿说话。

因为他也很想知道,二女儿的脸到底怎么了,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曾经那么心高气傲的二女儿变得胆小如鼠。

沈夏静静地看了陈氏一会儿,顺从地接过哈密瓜,摘下脸上的面纱,在众人不敢置信和复杂的眼神之下,麻木地吃完了整块哈密瓜。

陈氏终于回过神来,“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那么长一条疤,把整张脸都毁了!

沈夏轻笑了声,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无所谓地说道,“不过是一条伤疤而已,瞧把你们吓的,我人还活着不就好了吗?”

陈氏气急败坏道,“你那是什么话?女儿家的样貌有多重要,别人不清楚,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你以前不是最爱臭美吗?”

“家里的面粉,总是被你悄悄拿去涂脸糟蹋了,过年门上贴的对联,你也撕下来折成一沓红纸,当做涂嘴巴的,整天端一盆水在脸上涂涂画画,八岁的时候就用碳条涂眉毛,把自己弄成个大花猫……”

“你从小爱美爱到大,怎么到了现在就不珍惜自己的脸,不好好保护自己的脸呢?是哪个王八羔子毁了你的脸?娘带人去找他报仇!”

沈夏愣了一下,“你知道家里的面粉是我偷的?”

陈氏翻了个白眼,无语地说道,“你都涂到脸上了,我又不是瞎子,这都看不出来?不止我知道,你爹也知道,只是没有拆穿你罢了。”

沈夏不解地问,“为什么不拆穿呢?”

她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爱美,一点都没想过,家里很穷,那些被自己糟蹋的面粉,是很珍贵的粮食。

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但用来做吃的,至少可以解解馋,比野菜窝窝头好吃得多。

陈氏看了沈老汉一眼,“我发现你偷了面粉,当然想打你了,还不是你爹愿意惯着你,说什么女儿家爱美是好事,给你买不起胭脂水粉,面粉还是买得起的。结果倒好,给你惯出一大堆坏毛病,心气儿越来越高,眼睛都快长到脑壳顶上了!”

沈夏想到自己小时候做的种种荒唐事,既觉得好笑、歉疚,有觉得怀念和遗憾,终究汇成一句话,“对不起。”

小时候多好啊。

可人总是不满足当下,渴望长大,渴望未来,殊不知长大了不一定比小时候快乐,未来不一定不现在好。

人总要经历过后,才会明白一些道理。

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不一定印象深刻。

爹娘苦口婆心的劝导,她到现在才听懂,才愿意听进去,可惜为时已晚,现在的她如同行尸走肉,苟活于世。

陈氏追问道,“到底是谁把你的脸弄成这样?这件事绝对不能善了!梁博是不是因为你毁容了,所以不要你,你才跟你三弟一起回来的?娘早就看出他不是个东西,你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被猪牛蒙了心,为了那个狗东西跟我们闹翻呢?这次你吃了亏,可要长点心,积累经验教训,以后可别再看走眼了!”

她心里已经另有打算了。

夏儿虽然毁容了,可不一定就治不好,若是脸上的伤疤治好了,或是淡去不少,再找个老实点的男人嫁了。

女人总归要嫁人,只有嫁了人才有家。

好在夏儿净挑她和老汉儿的好处长,比春儿还好看许多,就算嫁过一次人,应该也还找得到好的下一家。

这就要靠她来好好筹划筹划了。

虽然这种事情肯定很麻烦,可谁让这不省心的女儿是自己生的呢!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语出惊人道,“梁博那畜牲,给你写休书了吗?可别把你赶出来了,却还不写休书,耽误你今后嫁人啊!”

陆烟儿在这一刻对娘佩服极了,这什么都还没了解清楚呢,就靠着她自己的猜测,把二姐改嫁的事情都想好了!

她担心娘继续说下去,事情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出来打圆场道,“午膳应该好了,娘,先让他们吃饭,吃完饭再聊吧。”

沈夏心底的感动收了回来,再次感慨娘还是那个娘,自己好久不见,记忆对娘美化了不少,想到的全是娘好的一面,差点忘记娘某些想法真的很气人。

有句话说的好,远香近臭,离得远的时候,她很想念家人,可现在回来了,又很想逃离这个地方。

她实在怕爹娘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后,再次不认她这个给沈家丢尽脸面的女儿了。

陈氏心里憋了一堆话,还没有说够呢,就这么咽下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她真的很担心夏儿,想快点弄清楚夏儿现在的情况。

沈秋忽然说道,“我肚子饿了。”

陈氏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心疼又担心地说道,“你们这次回来,赶了多久的路?在路上吃的都是什么?今天岂不是还没吃饭?”

她不等老三回答,站起来往外走,“我去催一催厨房,让他们搞快点儿!”

陆烟儿偏头,给了丈夫一个赞赏的眼神。

沈秋勾了勾唇,桌子下的手勾住媳妇的手,目光柔和且粘糊地看着她,好似要把那么多天没看到的都补回来。

陆烟儿甩开他的手,自己捻起一颗葡萄吃。

沈秋干脆给媳妇播葡萄皮。

这些事情是他做惯了的,拨皮的动作非常熟练,不一会儿就把一盘葡萄都剥好,还用水果刀把葡萄切开,用牙签剔出里面的葡萄籽。

盘子里只剩下晶莹淡绿的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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