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楼的中央有个宽大的舞台,四面分别有一个通往二楼的楼下,在舞台下面,还搭着许多桌子,四周都坐满了客人。
此时,丝竹之声响起。
十六个舞女,身着如翼轻纱,四个为一队地分别从四个楼梯上,款款走到舞池边缘。
她们刚走舞池的边缘,摆好舞姿,天上便掉下来许多白色花瓣,纷纷扬扬,如梦似幻,一个白衣女子,在这一片花雨之中,手执白色绸布,从空中缓缓落到了舞台中央。
众人痴迷地看着这一幕,不只是谁先叫了出来。
“仙女下凡啦!”
“今晚的花魁娘子,就是这位姑娘了!”
“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已经把银子准备好了,这位姑娘的初夜非我莫属,你们谁都别跟我抢,谁跟我抢我就跟谁急!”
“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难道觉得以你的财力,能打败我?她今晚必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
春月楼一边嘈杂,舞女们安然自若地舞蹈。
一舞毕。
姑娘停下舞姿,对台下的客人们行了个礼,“奴家叫小白,客官们若是喜欢,就请把玫瑰投给奴家吧!”
她的话音刚落,玫瑰花就从四面八方往台上扔。
龟奴专门把这些玫瑰花捡起来,放入竹筐之中,直到放满了三个竹筐,地上的玫瑰花才被捡完。
小白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对客人们抛了个眉眼便缓缓推下去。
龟奴清点完这些数字之后,大声报道,“小白姑娘共收到一千一百零一朵玫瑰,下面有请小芙姑娘给大家带来表演!”
这些玫瑰花,是每年选花魁的重要信物,是春月楼特殊制作,十两银子一朵,收到的玫瑰最多的,就是花魁大赛的得胜者,被春月楼封为花魁娘子。
接下来陆陆续续上来了十几个姑娘,每个都使出浑身解数表演。
台下观众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面的兴致缺缺,越是在后面表演的姑娘,收到的玫瑰花就越少。
偶尔跳得好,或是唱得好的,客人们才会多扔几朵。
有的姑娘运气不好,一朵玫瑰花都没收到,下台的时候,眼泪没忍住崩了出来,掩面哭泣着退了下去。
后面上来的姑娘,或许是被前一个哭泣的姑娘影响了,跳舞的时候,因为太紧张,身体僵硬,还摔了一跤。
台下的客人们一点都不客气,不但没扔玫瑰花,还把手中的糕点,或是茶杯,更甚者还把饭菜扔了上去。
干干净净的姑娘,就这么变得满身油污。
额角还被一个碎银子砸出了血。
老鸨对这一幕司空见惯,上去把银子捡起来擦了擦,揣进自己的衣袖里,让龟奴把那个姑娘待下去好好养伤。
沈秋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打算。
老鸨笑着对客人们说道,“接下来是我们春月楼最后一位参与花魁选拔大赛的姑娘,想必她的名字,你们今天白天的时候已经记住了,下面让我们的半夏姑娘,上来为大家弹奏一曲‘小楼夜听雨’!”
沈秋一改先前的淡定,刷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楼下的舞池,恨不得把舞池直接盯出个洞来。
半夏?
会不会是化名?
一个用月牙白纱布遮住下半张脸,身姿婀娜,怀中抱着一把素琴的女子,莲步轻移地从台阶下走到舞池中央。
她把琴放在桌上,坐下拨弄琴弦。
沈秋的手掌缓缓收紧,手中的茶杯被不知不觉地捏碎,血液从掌心流出来,却好似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眼眶逐渐发红。
台下弹琴之人的动作一顿,忽然抬头往沈秋这边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一个用半边银狐面具遮住上半张脸,一个用轻纱遮住下半张脸,可他们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彼此。
这是相处了十几年的默契,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血脉牵引。
台下之人只顾着看美人,谁也认真听美人弹奏了什么,自然也没注意到她那片刻的停顿,还纷纷瞎起哄。
“半夏姑娘,只要你肯把面纱摘下来,本公子立马给你买一百株玫瑰花!”
“美人儿,快把面纱摘下来,爷直接给你买一千株玫瑰花,!”
“摘面纱、债面纱……”
半夏早就收回自己的视线,缓缓抬手把面纱摘下来。
“美!美!美!”
“妙啊!”
“这次是花魁娘子该有的样貌!”
台下的玫瑰花不断往台上扔。
半夏再次看了楼上一眼,对楼上之人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台下的客人更加激动。
惊叹声、调笑声不绝于耳。
就在众人热情最高涨的时候,台上女子忽然拔下头上发簪,对自己白净的脸划了下去,鲜血瞬间大湿了半张脸。
春月楼瞬间像是按了暂停键,安静得落针可闻。
短暂的安静之后,是一阵女子的惊叫声,男子喊着晦气,骂着婊子的声音。
沈秋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将软倒在地的二姐扶起来,手指颤抖地为她擦干净脸上的血,“二姐!”
沈夏张了张嘴,嘴角却不断溢出黑血。
沈秋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将里面的水灌入二姐嘴里,“喝下去,这是解药,喝下去就没事了!”
沈夏摇了摇头,艰难地抬起沾了血液的手,摸了摸沈秋的脸,笑着说道,“我能够在死前见到三弟,已经心满意足了。你回去之后,不要告诉爹娘我已经死了,就跟他们说,我过得很好,不肯认你们这些穷亲戚,让他们……以后,不要再来……再来找我……”
沈秋用衣袖给二姐擦了擦血淋淋的脸,和嘴里不断涌出来的血液,从怀里掏出好几个竹筒,一直往二姐嘴里灌水。
老鸨带着一大帮打手冲上来,对大手们吩咐道,“把这个来捣乱的小兔崽子拖出去,打断两条腿!半夏就拉到乱葬岗扔了吧!”
她往半夏身上吐了一口浓痰,“真是晦气!呸!”
沈秋轻柔地将二姐放在地上,一把抓住从背后盖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将约有两百斤的大汉从背后甩到台前来。
大汉的身体正好掉落在舞台边缘,还没从痛觉里缓过劲儿来,又掉落到抬下去,砸中几个挤在台边的人。
其他人怕被殃及池鱼,纷纷四散而逃。
还有那不嫌事大的,退得远了些,继续一边磕瓜子一边看戏。